她每每硬着头皮到访,都是如入虎穴,如履薄冰。

义父大人虽嗓子雄浑低沉,却不掩声如潺泉,未满又续:

“没有人遥不可及,只要你肯尝试去结交。自一开始,你义无反顾的为孤挡刀,那时候,孤就知道你是块料儿。你本性够善,为人又不傻,真是天妒忠良的好孩子啊……”

低头捏腿的小侯爷,听了这话,咧嘴就笑了,“哎呦爹啊,您可太抬举我了,我连活着都费劲,上哪儿整出性本善来啊。”

义父大人一脸正色,态度心平气和,话说的也语重心长:

“你骨子里到底还是华胥汉人,信奉什么华胥精神的,都不管认不认识是什么人,只要力所能及,你就想救。这一点让孤欣赏,就拿玄帝来说,她能封禅摄政不是偶然,而是天性必然。她这种性子的人心慈手狠,左右逢源,注定会义结天下,成就非凡。但是这样的性子亦正亦邪,就像钝刀子,还得需要能成帝王霸业者的磨练。”

“磨练?义父打算咋磨练孩儿啊?”

“用你时,你是一把制衡天下的剑,为孤所用,不骄不躁。孤在这世上一日,你就是孤的天子之剑,哪怕与天下为敌,也要相携相依,除非孤不愿,否则,你就算是有天大的身世奇秘,也要叫孤一声爹,也是孤宇文护的孩子!”

手上捏腿的劲道一顿,九幽心里的愤懑不平一时没收住,隔着蜀锦绣锻都快捏着人骨头了……她暗道坏了,这不惹老头儿怀疑吗?可事已至此,就干脆垂眼收回了手。

“你不用不服气,也不用受宠若惊,或是从此与孤疏离…其实人活在世,就像一盘棋,黑白子各守其位,循规蹈矩。而那象戏,就如同发明他的人一样,身在安乐,却永不知足,总不安分的伸出利爪,将五花颜色染乱黑白布局。”

九幽刚想解释自己可不敢不服气,奈何义父说话太连贯,自己也没插上嘴。

“您说…皇上?”

“他当初能做天子,是因为他曾是一把、对孤毫无伤害的天子剑。现在你出现了,他这剑的锋芒也被磨开了,会伤主了……而你,即能成为孤的天子之剑,你——也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刀锋所指。你的杀气,能运用自如的人,会结交你,收服你,运用不起的,就只有打压,你毁灭你。”

宇文护说这话的时候,黑沉的凤眼、一直盯着跪坐在侧的孩子,却神情沉静。

把小义子看的心里发毛,她心窝子都擂鼓似的惊慌。她从未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横在太宰和皇上之间,竟然这么具有冲突性。

“……爹,您太过抬举我了…天子之剑什么的,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孤是信玄学奇门的,信天生命格能看出一个人生平作为,就像你,传言说你是紫微将星,算是武帝星,那么文帝星又会是谁?独孤如意,独孤如愿,宇文泰,以及孤,都被称作是武帝星。你就没听说过,近日来长安的童谣传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