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听,他便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撕下一条袖子的白布料,拿又尖又长的爪子递给她,“用这个补破洞。”

“啊?大人有何打算?”

“棉絮适合‘蛰蛊’寄生,无论这个虎头枕,给了太宰亲儿子还是义子,蛰蛊都是我的内应。”

花魁的脸瞬间白了不少,表情也凝重起来。

“大人这样做,可会伤人性命?毕竟东西是我缝的,不知阁主是让您做什么任务……”

“义父交待的事,有必要向你汇报么?”

……

日当中午。

回了长生殿,九幽逮了正拎着扫把,收拾廊下落叶的璎珞就问,“连侍卫可曾回来过?”

璎珞看见了侯爷,一双水涡大眼蓄了泪,笑颜乍开,刚想一叙思念之苦,却不想侯爷会有此一问,愣了下:“……未曾看见!”

九幽早知他不会回来的,如今亲耳听闻了事实,却还是不禁心中悲痛。

璎珞却‘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放下手中活计,揪着她的袖子就甩着梨花雨,

“侯爷回来了就问东问西的,就不问我们有多担心嘛!也不知侯爷这两日经历了什么!宫里来人说侯爷给禁闭了,我们都吓傻了……问是哪个胆大的敢禁闭我们侯爷,人家说是太宰……呜呜……”

姝妡也正好自门内走出,见了侯爷也一样的激动,满眼含泪,绕着九幽瞧了几圈,才揪攥着手绢儿惊呼:“侯爷!侯爷你在宫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让姝妡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

没想到她们倒是待自己真心,这小姑娘的眼泪也蹭了自己一身……九幽心下颇为感动,也感慨良多。

伸展双臂任她们打量,九幽不禁由心的笑了。“本侯没事,也没伤,就是和皇上投的来,给太宰寻了个理由留宫里陪皇上了,你们也别哭了,哭的凶神恶煞的,以后多难嫁人啊!”

璎珞破涕为笑,娇声嗔骂一句,“才不嫁人呢!璎珞就这样一辈子端茶送水伺候侯爷,能见着侯爷就够了!”

九幽只觉一哆嗦,“本侯也舍不得你们嫁人,但是本侯天天被你们眼泪浸泡,想想就害怕啊。”

“啐!侯爷莺莺燕燕在怀的时候,怎么不说害怕啊?”

姝妡也甩着手绢道“侯爷,连姑娘没跟您回来吗?”

九幽一拍脑门儿!“差点忘了,本侯就是回来找她的!那什么……姝妡你去让人,把本侯的马牵出来,本侯出去找找她。”

给璎珞感动坏了……“侯爷待我们下人真好啊,要是奴婢丢了,侯爷也会找嘛?”

“找啊!没你在耳边叽叽喳喳,本侯就感觉像聋了,不适应啊!”

“哈哈哈……”

……

一匹浑身漆黑的骏马,载着个倒骑马的白衣少年、出现在街口。

一看到有个胡同,少年一扬手——就把手里油纸包的臭干子扔进去了!

‘噗’一声!没有意料中的落地声,九幽诧异的看去……只见那包东西,扔在了一团儿长白毛的黑东西上!

给九幽当时就吓傻了,连跑都忘了……嘴还直哆嗦,这大白天也见鬼吗?

然后这东西带着臭味儿,猛地了窜出来——带着又尖又长护指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她脖子!

和一双锐利的眼睛四目相对,白发,金面具,一双发黄发绿的浅色瞳子……九幽发现……这好像是个人!

九幽看见他宽大斗篷之下,露出了垂在身侧的手,缠的白布条透出红来,“你是西域人吗?你受伤了啊?你会说中原话吗?”

白毛鬼嫣唇一开:“你找死?”

他一开嗓九幽就醉了!这是什么神仙嗓子啊!雌雄同体那样儿,语气带缓急轻重,每个字出来…都跟唱歌一样,音色绵柔妩媚,又一点儿都不女气娇弱,他简直是在她心上弹琴,撩人心弦!

九幽连被人掐着脖子都忘了,只呆呆的看着他……寻思了半天,才想起来,和他有一拼的唯有独孤九冥了,只不过她哥说话清亮,她哥一这么说话准保是生气了,憋着搞事儿呢!

就这会功夫,突然一道炸雷划破头顶!天空阴云密布,下起雨来,连臭味儿都小了,臭干子也彻底黏他头发上了。

九幽都不敢看他眼睛了……真觉得心惊胆战啊,她倒不是怕死,内疚啊!

“大哥你听我说,我就是过路扔东西的,真不是故意的,不管你是哪儿的人,来了长安我得尽地主之谊,要不我领你去洗洗吧?”

这个白毛鬼,半张面具下的眼睛一眯……九幽还以为要坏事,还好他松开了搁她脖子上的爪。

九幽摸了摸脖子,心里那个后怕啊……这人明明没掐,脖子上都压出印了,这要是下狠手……

黑斗篷的白发怪人,利索的来了句:“可以。”

虽然只有区区两个字,可是这样好听的嗓音,唱歌一样的语调,九幽怎么也听不出来恶意……是以前独孤九冥生气的语气太明显吗?在这个斗篷怪人说的话里,九幽听不出一丝危险。

然后九幽就牵着马,刚想喊他跟上、就看见对街,过来的官兵成群结队,跟人不要俸禄似的,个个穿着铠甲迈着官步,

领头的在那敲锣,抄家伙喊“收摊收摊了!上头命令清理街道,禁止违规摆摊!”

然后就看吧,暴力的官兵骂了句“炸屎呢!?”就把臭干子摊儿给掀了……顿时一股恶臭泼了满地,给周围摆摊的卖货的、都吓的嗷嗷叫,场面一度混乱,跟蛤蟆吵坑一样,其中还是敲锣声最大。

老天又降倾盆大雨,九幽鼻子痒,猛地打了个喷嚏,“阿…阿嚏!大、大哥……斗篷够大吗,借我躲躲雨呗?”

九幽上一秒还在蹭鼻子,然后身旁这人,忽然一展斗篷给她裹住、为了躲开路过的灌饼,箍着她的腰闪到了胡同里。

——冰冷的斗篷将她和这人挨紧,他里面穿着雪白色、镶金边儿的外域衣衫,衣领子开叉到了胸前。

他浑身冰凉,就连锁骨都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