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苏奈在耳科待了一下午,专家给她做了一通检查,她麻木的坐在那,因为听不见,所以好像也不在意专家说了什么。

直到走出医院,孙特助给她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是短暂性失聪。

情绪过激导致的,这个不一定什么能恢复,或许一个月,或许一辈子。

她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孙特助不敢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让苏总如此激动的,就只有霍律师了。

苏奈回到松江公寓,她回到家就睡着了。

太累了。

耳边从没如此安静过,她睡得格外的踏实。

一觉醒来,天似墨的黑。

她坐起来,孩子也不在,仰起头望着窗外,竟然看见风雪里有一班飞机从头顶一点点略过。

赶往美国的飞机上,男人透过小窗俯视着整个地面,s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他看见了那座大桥。

那座他妻子为他建造的大桥,通锦府三个字,清清楚楚的挂在大桥的最顶端。

凡是乘坐飞机,在夜晚抵达s市的人,都能看见那几个字。

他摸了摸心脏,痛不欲生的滋味,更浓了。

耳朵听不见以后,苏奈发现她的生活平静了许多。

什么都听不见,烦恼就少了。

小美特意搬过来帮忙照顾小遇丞,孙特助也同样搬来陪她一起。

马上过年了,她一个人不行。

“跟江辞说我去外地了,不在s市。”苏奈告诉孙特助。

她担心江辞过来被发现。

她虽然听不见,但正面跟人说话时,也没什么障碍,她能看懂唇瓣的动作。

这也是安德历赋予她的。

“苏总。”

孙特助走到坐在飘窗上欣赏雪景的女人身旁,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递给她。

苏奈瞥了眼,缓缓接过,打开档案袋拿出那张纸。

纸上,最夺目的那个红印上印着几个字——

确认拥有血缘关系。

她跟……

楚娇竟然有血缘关系!

可苏奈没再去纠结楚娇的来历,毕竟相差好几岁,人都死了,是不是姐妹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一想到她曾有一个亲生妹妹在世上,她忽然笑了。

笑到眼睛都红了。

她看向孙特助,“孙才,我给我妹妹送过终。”

孙特助反应也快,“您是说……楚娇?”

能让他联想到的,也就只有楚娇了,长得那么像。

可说完才发现,苏总听不见他说什么。

苏奈把这份鉴定报告收好,呢喃道:“如果我早知道,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啊?会不会……大家都还好好的?”

……

除夕这天。

苏奈看见了一通电话打来,但她没有接。

接了也听不见。

她将电话递给孙特助,“你帮我接,你说我在国外出差,回不去,等过完年回去看他们。”

孙特助拿着电话走去阳台接听电话。

等孙特助打完电话,她才握着手机回卧室。

外面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安静的像是躺在棺材里似的。

……

这个新年过的格外安静,孙特助和小美特意在她面前唱了一首歌,虽然听不见调子,但苏奈看懂了歌词。

他们在祝福自己余生安康。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孙特助都在。

她情不自禁拍了拍孙特助的头,“辛苦你这些年,不会让你白受累的。”

孙特助忍不住红了眼睛,“您说什么呢,您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照顾您早就是我的习惯了,况且没有您,我跟小美也遇不到。”

苏奈歪了下头,好像很惊讶,“原来还有人庆幸我存在过啊。”

那时候,面前的两个男女都沉默了。

那是一种心酸的沉默。

这个新年,焦晴打来过电话,公婆也打来过电话,还有江辞和如卿。

但都是孙特助帮忙接的,好像孙特助接电话比她自己接都管用。

……

这一眨眼,正月十五都过去了,外面的红色爆竹的包装早就被风雪淹没。

吃过晚饭,苏奈咀嚼着健胃消食片进卧室。

卧室里,她特意订制了一个超大的衣架,将她当年求婚的那件婚纱挂在了上面。

遥想这些年,她好像还没有跟他举办过婚礼。

她摸出电话解锁,靠着床头忍不住给霍锦言的微信发了条消息。

最后一次他们发微信,还是在去年春天。

这么久了啊。

——回来吧,回来跟我办场婚礼,然后我们离婚。

她站起来欣赏着窗外的夜景,掌心覆盖在肚子的上方揉了揉。

眼皮一直在跳。

也不知道怎么了。

……

隔天一大早。

苏奈是被小美拍醒的,小美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唇瓣正确的动作。

看懂小美说了什么以后,她赶忙起身,像是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

孙特助在后面拿着羽绒服棉鞋以及电话追她。

钻进车里,孙特助亲自驾车,想要安抚她,可是她没看自己,又听不见,也就闭嘴了。

刚刚小美说:曲芳华突发性脑溢血住院了。

联系不到霍锦言,就联系到了她。

s市脑科医院。

苏奈外套都没穿,只是把拖鞋换成了棉鞋,穿着居家服匆匆往医院跑。

住院部,高级病房。

推开门的时候,苏奈再无懈可击的一个人,也忍不住酸涩了鼻子。

年迈的霍问生趴在床边,而曲芳华平躺在病床上,人好像不是很清醒。

霍问生听见声音抬起头,眼睛顿时有光了,“苏奈啊,你妈她……”

看见苏奈,老人就有种有了主心骨的感觉。

看着老人眼里的无助,苏奈走过去抱了抱他轻轻拍一拍他的背,“不怕,没事儿的,我这不是来了吗?”

随后,她弯下腰去看曲芳华,可曲芳华好像处于昏迷中。

孙特助约了医生,苏奈过去跟医生聊婆婆的病情。

期间孙特助代为转达给苏奈。

归根结底,很严重,突发性的,很容易再有第二次,再来一次,人就撑不住了。

“霍锦言呢?”她问。

孙特助摇了摇头,“我试着联系过,电话关机。”

苏奈深呼吸,她不能慌,这个时候就剩她自己了,她道:“联系如卿,让他找国外的一些权威专家过来会诊,不管多少钱。”

说完,她靠着墙壁坐下来,“你再辛苦一趟,把多多少少接回来。”

孙特助立马去办。

她弯着腰,双手捂着脸颊。

周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满目的白大褂与白灯。

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么讨厌医院的原因。

不知道多久以后,如卿赶了过来,她看清了如卿的愤愤不平:“他都那样了,也不知道你还管他爸他妈干什么。”

边说,他却还在一边联系国外的专家。

等打完电话他听见椅子上的女人开了口,她好像很累很累了——

“只要我跟他一天没离婚,我就还是他们家的儿媳妇,他不在,这个家我得撑着。”

而她不在的那些年,他也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