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张鸣,不自觉的想起记忆中那个始终温和如玉的男人,他仿佛一汪清泉,无论你什么时候靠近他,他都是沁人心脾的暖。

听孙特助说,霍清绝是医生帮着收拾的遗体,霍锦言没敢靠近,他根本不能自主靠近。

就连真正下葬入墓地,霍锦言都没亲自帮忙。

她知道,霍锦言是无法面对这件事。

“你找我有事?”

张鸣弯了弯腰,“我这里有一份霍先生生前的遗嘱,请您过目。”

“我?”苏奈拧眉。

她有些凌乱,头发也没了固定的样子,脸色很差,嗓音沙哑,整个人好像都丢了魂似的。

接过那份档案袋,苏奈连打开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

遗嘱上……

霍清绝所有名下的私人产业,比如房产车子,以及以个人名义投资的产业,他都留给了多多和少少,公司的股份全部给了霍锦言。

但他特意叮嘱,如果自己意外离去,这些多多少少的产业由苏奈亲自管理。

以至于张鸣直接找了过来。

苏奈攥着那些纸,仿佛拿着霍清绝所有的一切,也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才能证明他曾存在过。

“我知道了。”她坐在那没动。

“好的,那么我这边就开始运作交接了,公司那边的股份由霍先生的弟弟继承,如今您丈夫身体不支,您可以暂时保管。”

“好,麻烦你了。”

“您客气,能为霍先生做最后一件事,是我的荣幸。”

张鸣拿起她签了字的合同后便离开了,“请您节哀。”

“你找个人过来照顾他。”苏奈手撑着额头,闭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孙特助立马就去打电话,把小美喊过来。

下午一点钟。

苏奈穿着一身白衣,脸上素颜,连口红都没有涂抹,她踩着高跟鞋,面色冷淡的上了商务车赶往霍氏集团。

霍氏集团是家族产业,股东不多,但投资人也不少,明里暗里的好像听说了霍总出事的消息,这几天一直在公司里转悠,似乎想要做什么似的。

乱糟糟的会议室,霍清绝生前的助理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当一道洁白的身影出现时,原本闹哄哄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了。

任谁也没想到会看见那个女人。

孙特助跟在苏奈的身后进门,她走到那个原本是霍清绝应该坐的位置,但她并没有坐下。

那是大哥的位置,谁都不能碰。

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以至于目光都是冷冰冰的沉,让那群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尚江国际可是比霍氏集团的规模还要大,那么多股东和高层都怕的人,他们一些投资方和小股东怎么会不怕?

女人把手机往会议桌上轻轻一放,“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那些小股东面面相觑,有个胆子大的,“苏总,我们想问问,霍总他……”

“死了。”

苏奈站的很直,她盯着那群人,“我是来交接工作的,霍总将名下的股份都留给了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丈夫,但我丈夫这几天身体不好过不来,我就暂且过来帮个忙,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我可以替你们转达。”

可那群人没人敢吭声。

本以为能趁着这个空挡多谋点私立,谁知道没了霍总,来了个更可怕的?

女人扫了所有人一眼,“这是霍家的产业,只要我还是霍家的儿媳妇一天,其他的,你们就别想了。”

“一切按部就班的继续。”

说完,她低头,转身出了会议室的门。

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里干干净净,里面好像还有一股子淡香。

那味道,是霍清绝身上的味道。

她走进去,摸了摸桌椅。

孙特助站在门口,心里也是难受得很,但又不知道怎么劝苏总。

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眼前霍清绝也看过的地方。

良久,她忽然笑了,“孙才,其实我才是祸害吧?”

孙特助张了张嘴,心里难受的不行,“苏总……”

“如果当年我没有逃出来,我那几个弟弟妹妹也不会一起逃出来,安德历就不会特意跑过来抓我,容黛安就不会发疯癫狂,我也不会为了活下去杀了安德历,安德历不死,任庭霖也就没有报复的理由了,那样的话……斤子不会死,葛绪不会死……”

“大哥……也不会死。”

她回了下头,孙特助看见了女人暗红下来的眼睛,那里面凝聚着泪光。

“是我对不起他,对不对?”

泪,悄然落下。

可她好像除了帮他处理后事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我欠他的。”

从一开始,就欠他的。

他替自己照顾了女儿那么多年,又拉扯着霍锦言没有垮掉,撑着到她回来。

“如果我死在海边就好了。”

“孙才,如果……如果我安安分分的当安德历的实验品,这些苦难,会不会放过他?”

对于霍清绝,苏奈满腔的愧疚。

可没有机会再去弥补。

没机会了。

苏奈忽然把头抵在玻璃上,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哭的无声。

……

接下来的半月,苏奈一步都没有离开这家公司。

主持着这里的一切,以防这里脱轨发生混乱。

直到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她走出公司大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姑娘。

安然就站在雨里。

下雨了啊。

苏奈仰起头望着昏暗的天。

最后一次看见大哥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在家门口,他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半回着头,看着她笑。

目光一晃,她仿佛在雨里看见了穿着熨帖的西装,满目温柔的霍清绝。

他好像还在撑着伞,在远远的看着他们。

想起当年那个雪夜,他陪着自己在路边走,她问他有没有烟,他没说有没有,只是说等一下,然后徐便跑向了对面的马路。

他去给她买烟了。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一起就都来不及了。

那样一个温润无言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苏总!”

苏奈脑袋一空,整个人都涣散了下,腿软着倒地。

孙特助赶紧扶住她,安然这时候也走过来,帮忙把她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