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来得及去事先定好的妇产医院,只能临时到就近的医院来。

分娩室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没有人说话,都凝神屏息的盯着那道门。

江老闻讯都赶来了,他年纪大,一着急就气喘吁吁的,江辞扶着他坐下来,给顺顺气。

“苏奈不能有事吧?不是说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呢吗?”江老的眼睛里都是慌乱。

“苏奈!苏奈!”

焦晴走路都快走不稳了,她自然知道女儿的预产期,听说早产,她就觉得事儿不对。

“妈。”霍锦言走过来扶住了她一把。

这时候,分娩室的门忽然打开,医生急匆匆出来,看见这么多人不免一愣,“哪位是产妇家属?”

“我是她丈夫。”霍锦言的声音都是干涩的。

“是这样的……”

男大夫推了推眼睛,“你爱人的体质你清不清楚?清不清楚也不要紧,我就是告诉你,这个孩子有点大,她体质不行,本就容易流产,现在还有大流血的征兆,你签个字。”

霍锦言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沉而冷,“签什么字?”

“产妇想把孩子生下来,有点困难,不过我们会尽力而为,但还是有一定的风险,你……”

“孩子可以不要。”

没等医生把话说完,霍锦言当即打断,是果断的冷静。

他直勾勾的盯着有些错愕的医生,再次重复了一遍,“孩子可以不要,但她必须保住。”

医生终于回了神,“我明白,你先签字。”

霍锦言捏着笔,他这三十多年几乎每天都在拿着笔,可没有哪一次让他觉得一支笔居然也有这么重,重到他情不自禁的发抖。

那是他自打会写字以来,写的最丑的一次名字了,歪歪扭扭的,一横都能拐好几个弯。

签了字,医生赶紧折返回手术室,“准备输血。”

那血袋子啊,一袋袋的往里面送。

霍锦言的耳朵好像在签完字以后就听不见了,他只顾着看护士不停地往里面拿血浆。

出来的时候那个血腥味,浓的让他忽然间觉得恶心。

“霍锦言,你抱抱我呀。”

“霍锦言,我喜欢你……”

“霍律师,我想你了!”

“我爱你。”

耳畔与脑海中,好像都在响着她从前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些话。

他眼前越来越黑,人站在原地都觉得眼底所有可见的东西都在天旋地转。

脚步声震耳欲聋的,轰动着他的耳朵。

这种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霍锦言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踩在了云雾里。

“咔哒——”

分娩室的门锁开了。

嘈杂的声音里,霍锦言什么都没听清。

他紧盯着医生的嘴唇,拼命辨认他说的话。

“大人小孩都没有,孩子早产要进保温箱。”

霍锦言的手奔着分娩室去抓,可刚刚抬起来——

“噗通——”

“爸爸!”

“姐夫!”

“锦言!”

他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待了两个半小时。

期间谁喊他碰他,他都没有知觉和反应。

像个木乃伊一样。

……

苏奈是在半小时后推出来的。

后来做的剖腹产。

她整个人都是昏迷状态的,满脸苍白,躺在床上没一丁点的反应。

董清涵看着这一幕,吓得直扶墙。

生孩子这么可怕吗?

江辞看她一眼,“你提前就去住院待着。”

是个男孩。

哪怕早产一个月居然都有六斤八两,将近七斤重。

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着,江老进去看过一次,确定孩子没事后,让江辞安排一下,把苏奈转到最好的妇产医院守着。

什么时候活蹦乱跳了,什么时候再出院。

妇幼子女医院。

国内排名第一的妇产医院。

独立高级病房里。

苏奈在这里住小半月了,而霍锦言一直守在她身边,她因为大出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醒不了多久就又困。

孩子已经离开了保温箱,就躺在一边的小床里。

多多扒着床边看弟弟,他还没睁眼睛,长得皱巴巴的,粉嫩嫩,手那么小。

“爸爸,我刚生出来的时候也这么小吗?”

霍锦言侧眸盯着小儿子,“没,你比你弟弟长得大,长得好看。”

那天他昏睡了一晚上,医生说他血压直接飙升到了一百八还多,把曲芳华吓得嚎啕大哭。

因为这里需要安静,所以曲芳华没有在这守着,但每天一日三餐的过来送饭。

旁边就有月子中心的营养师,专门给苏奈做营养餐,但她都吃不了几口就睡了。

自打生完孩子,她总共就跟霍锦言说了三句话。

“孩子还好吗?”

“孩子呢?”

“孩子呢?”

除了孩子,她什么都没问。

那些人每天都轮流的过来看她,可苏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

傍晚。

苏奈再次醒过来,她睁开眼就看见男人在低头看儿子呢。

多多不在。

病房里都是淡粉色,看着倒是没那么压抑。

她蜷缩了下手指,轻轻扭动着脑袋。

听到声响的男人回过头来,有点惊喜,“醒了?妈煮的汤还在保温盒里,快喝点。”

她流的血太多,医生说差不多把血都换了一次半才保住命。

命悬一线。

霍锦言看着住院单的时候,从来没有没觉得死亡原来离她那么近。

不生了。

再也不生了。

“嗯。”

苏奈看着好像有精气神了,喂她喝汤的时候,她还知道动嘴唇。

但也没有喝多少,就几勺就不喝了。

“饿不饿?营养师的饭在保温箱里。”

霍锦言眼底一片乌青,他根本睡不着,生怕苏奈醒了他不知道。

“你休息下。”苏奈干涩的嗓子有点难听。

他摇摇头,“我不困,这是黄豆猪蹄,很软,张嘴。”

亲自喂饭。

苏奈张开嘴咬住一块肉,慢吞吞的往下咽。

她刀口已经不疼了。

当肉咽下去以后,苏奈闭上了眼睛,手却抓着他,很用力很用力……

“我真的觉得,我差点就死了……”

“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生产时,半麻的状态下,苏奈听见了他们说自己在大流血,也看见了那一袋袋的血浆挂在头顶。

她还记得他昏迷前跟医生说:“如果我不行了,记得让我丈夫进来看我一眼……”

后来那个医生告诉霍锦言了。

那一刻,他的心好像都被挖走了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