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到底是比较冷静的。

同样面对一件事,苏奈都快垮了,他却要拖着癌症的身体,去安排后事。

孙特助靠近他,“姐夫,您还好吧?”

霍锦言走远了点,他低下头深呼吸,强逼着自己要撑住,“我还可以。”

可眼泪还是一直往下掉。

那是他妈。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走了,任何人都没准备的时间,心里根本无法承受。

曲芳华之前脑袋就做过手术,这次被如此剧烈的一撞,根本救不回来了。

“也是这个地方。”霍锦言忽然抬起头。

“我大哥,就是在这儿。”

那一刻,孙特助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悲凉的气息。

可他是个男人。

他哪怕得了癌症也不能倒下。

……

一边安排好曲芳华的后事,一边又要守着霍问生。

一整夜,医院里的人都没停过。

所有得到消息的人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江辞心疼的抱住像是傻掉了的苏奈,这一年多,太难了。

可苏奈身体撑不住,几次都休克过去了,幸亏是在医院,抢救及时。

霍锦言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看她。

她睁开眼睛以后,眼泪根本就忍不住。

他弯下腰亲了亲她,哄道:“你听话,别哭,你再有事,这个家就散了,你好好的,行不行?我求你了。”

那种绝望与心酸,让苏奈只觉得胸腔被什么情绪挤压着,根本没有宣泄的出口,憋的她喘不过气。

他们很久没有回家了。

公公婆婆每天都盼着他们回家一趟。

可结果……

“好好休息。”霍锦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

第二天早上。

他还是换上了西装,去准备母亲的葬礼。

一年之内。

哥哥,母亲,相继离去。

他仰起头,也想感叹命运的不公。

可一低头,身边有两个小娃娃在看他。

妈好像还没看过遇丞……

想到这儿,霍锦言几乎濒临崩溃,要不是孙特助扶了他一把,他险些倒下。

中午。

所有人都赶到了,他亲自给曲芳华换上衣服,送进火葬场,然后再送进墓地。

霍锦言依旧高大,他站在最前面,静静地看着那块墓碑。

旁边就是他大哥。

“噗通——”

霍锦言双腿跪地,弯下腰伏地磕头。

“妈,您走好。”

起身,再跪,再磕头。

“妈,您走好。”

起身,三跪,三磕头。

“妈……”

霍锦言后面的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脑袋抵在地面上,无声的抖动着肩膀,泪流不止。

童谦赶紧过去安抚他,“锦言……”

作为仅剩的儿子,他不能倒下。

一旁的多多少少紧跟着跪下,送奶奶最后一程。

苏奈站在后面,她的眼神都呆滞的。

童然扶着她,寸步不离。

“礼成,来生来世,各有前程。”墓地的管理人员象征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瞬间压垮了霍锦言。

“姐夫!!”

“二哥!!”

得知了所有事的童谦除了心疼以外,没别的想法。

这一年多,波澜太多了。

可能是他们之前太顺利了,以至于临近中年,要面临如此多的痛苦。

霍锦言昏迷了。

他本就是癌症患者,情绪不宜起伏巨大。

鲁丽丝都过来慰问了一下,顺带着检查了下霍锦言的身体。

他一倒,所有的事只能苏奈来办。

多多看着妈妈那样的憔悴,她忍不住哭。

苏奈站在她面前,那一刻,她好像不再是温柔的母亲,反而像个高位者。

“霍苏雯,你快点长大吧,长大帮帮妈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哽咽。

多多在一刻,忽然体会到了生命的意义。

疼爱她的叔叔与奶奶相继离开,对多多来说,无疑是她短暂的生命里致命的打击。

迫切的想要成长,成了她的唯一目标。

公公霍问生的伤情被稳定住了,熬过了第一晚基本上就能保住命。

但医生说,霍问生的腿是瘸了,以后可能要坐轮椅。

苏奈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还活着就行。

接下来就是事故的责任处理。

开车的是一个酒驾的,喝了一宿的酒,大早上开车往小镇敢,撞了一辆货车后,车子不受控制的朝着路边撞去。

恰好撞到了正一起走过的曲芳华与霍问生。

这就是祸从天降。

苏奈咬了咬牙,“我不要钱,我要他坐牢。”

听说对方还是个关系户,仅仅一夜之间,就开始疏通关系准备私了呢。

可都被孙特助拒之门外了。

他代替苏总表明了态度。

对方不承认是自己责任,说是大货车把他顶的,他控制不住才撞到人,主责不能是他,想要打官司。

霍锦言苏醒过来听到这个消息,眼里都是凶狠,“那就打。”

他要亲自打这场官司。

“我来吧,你赶紧回医院。”童谦生怕他撑不住。

霍锦言摸了摸额头,“我没事儿。”

……

当天夜里,霍紫沁留下守着霍问生。

霍锦言和苏奈住在病房里,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他抱住了苏奈,一句话也不说。

苏奈也不吭声,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过了很久,霍锦言才开口:“是不是我做过的孽太多了?”

所以报应都来了。

可即便是报应,也应该落在他的头上,为什么是他的家里人?

苏奈听不见他说什么,她紧紧的抱住他,“身体要紧,你别胡思乱想。”

霍锦言的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他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暗淡的月光。

“苏奈,我再也没有妈了。”

“她小时候对我们很严厉,可她也很护着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没办法保护她……”

“那时候爸忙着公司的事,她一个千金小姐照顾我们兄弟俩,虽然脾气有点怪,可她很爱我们,嘴里说不让我们做这个做那个,一旦我们偷偷做了,她却也不会多说什么。”

“以后,就没人再管我了,没人再准备好我爱吃的,等着我回去了,也没人再替我带孩子了……”

霍锦言的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

“我从来没想过,我妈会离开我,就像我从没想过我大哥会先走。”

他忽然抓着女人的肩膀,眼神近乎疯狂的问:“苏奈,你说她闭眼之前会不会怪我没有回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