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时间过去。

霍锦言亲眼看着苏奈起身,注视他许久,然后拎着包,朝着包间外面走。

她头也没回。

男人忽然红了眼睛,却死握着拳头没迈开腿。

都是有尊严的人。

苏奈走在夜路上,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微风,不凉,也不暖。

她内心平静的无一丝波动。

就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依旧是刚来到尚江国际的苏奈,只是刚刚加完班,赶回家而已。

打了辆车回家。

进了门,有钱习惯性的迎接她。

屋子里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奈平静的心,顷刻间崩塌。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滚烫滚烫的。

厨房的锅里,还放着他早上做好的高汤,应该留给她下班回来喝的。

苏奈衣服都没换,拿出一根勺子盛汤喝,味道充斥整个口腔,将她的心揉碎了。

“啪嗒!”

勺子掉落在地,她捂着嘴巴哭,哭到蹲了下来,哭到喘不过气,哭到整个人发抖。

德牧焦急的围着她转圈,用大大的抓住去拍她的肩膀,似乎想要给予主人安慰。

苏奈紧紧的抱住有钱,歇斯底里的大哭。

她当初追了他半年,又曾不要命的去救他,说不爱怎么可能。

可她给不了他以后,所以事先跟他说了不会结婚。

但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她一直知道霍锦言是个很自信冷傲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很理智,所以在及时止损。

她不怪他,错都在她。

明知道那么喜欢,明知道没有未来,却还要害人害己。

落地窗前,她俯视着近在眼前的通锦府大桥。

想起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幕幕,想起那个疼她爱护她的男人,她笑着流泪。

“有钱,认识他,爱上他,跟他在一起,是我这26年,唯一做过的疯狂却不后悔的事。”

拥有过。

虽然,对他有点不公平。

这屋子里的一样东西他都没拿走。

可满屋子都是他的味道,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苏奈在翻抽屉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她买的那件浅蓝色的婴儿服不见了,翻了整个家都没找到。

松江公寓楼下。

一辆路虎车停在外面已经第六个夜晚了。

男人坐在驾驶座,满脸冷厉,眼神里没什么光,指缝夹着一根烟,他面前的方向盘上挂着一件浅蓝色的婴儿服。

他轻轻摸着那件婴儿服,眼里似乎滑过了一丝柔软。

分开一个星期,他们谁也没给谁打电话,甚至一个微信都没有。

他没有去尚江国际,也没有回锦程律所,更没有回家。

整整一星期,他白天都在通锦府大桥上来来回回的开,晚上就停在这里,在车里睡一觉。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要去哪。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苏奈像阵虚无飘渺的风,根本不可能在哪里停留一辈子。

所以当初他才会害怕担心。

结果,这一天还是来了。

霍锦言抬头望着那个窗户,是黑的,可他看见她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开灯。

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留下那个孩子。

“嗡嗡嗡。”

手机振动。

霍锦言摸起来看,瞳仁一缩,差点丢出去。

是苏奈打来的。

他看了眼依旧漆黑的窗子,然后按下接听。

“喂。”

熟悉到骨子里的女声传来,霍锦言忽然就觉得胸口那口气通畅了,紧接着,眼睛一阵发酸。

他沉默几秒钟,嗓音沙哑:“怎么了?”

“你一直在我楼下。”

苏奈心思细腻,又素来敏感多疑,这些别人不清楚,但她自己知道,也注意到了霍锦言的车这几天一直在她楼下停着,经常停一宿。

“给你讲个故事。”她说。

霍锦言开了免提,握着那件小衣服,听她讲。

“说别人就有点矫情了,说我自己吧。”

她停了下,“我至今为止,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怎么说呢,说出口也怕你不信。”

女人的声音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我小时候没什么童年,几乎都是在被狗追,被人追度过的,无休无止的学习,不停的被逼迫着突破自己的极限。”

“我是被人为带到这个世界的,通俗点讲就是,人工繁殖,有个人拿着我父母的卵子精子,把我制造出来,跟我一样的还有另外几个人。”

“他们觉得这是一种高尚的艺术,是对人类做贡献,制造我们出来,然后用各种仪器去测试我们的极限,看看我们跟正常繁衍出来的人有没有什么不同。”

“的确是有不同的,他们讲我的基因里加入了别的人基因,以至于我的智商很高,我也很能打,可我一直就觉得我是个普通人,但他们不觉得。”

“那群疯子固执的认为我们要比其他普通婴儿优质一点,然后不停的试图突破我们的极限,比如让我们承受电击,承受某种药物的控制,承受被几条够追着跑,看看能逃多久。”

“不见天日的训练,在规定时间又被带回去放在台子上检查我们的各项机能,再拿去跟正常培育出来的婴儿的数值进行对比,一旦发现有人比我们的数值高,我们就要被强制性的训练。”

“我曾注射过超出正常人承受范围三倍的某种药物,一般人承受不住的话,精神会直接崩溃,而就因为他们曾给我改过基因组,导致我精神承受力要强,你知道那有多疼吗?疼到我恨不能咬舌自尽。”

“我也曾被丢到过部队里,接受特种兵的训练,他们暗中给我下了指标,规定时间打不到,就要用那种药物惩罚我。还把我送到各种大学,考取他们规定的分数,考不到一样药物惩罚。”

“我几乎要崩溃,毒打这种事,很少发生,但精神折磨,真的是比死还难受。”

“我一直以为我能认,可直到有一天,他们试图打开我的大脑,想要研究我的脑子与普通人有没有什么不同时,我逃走了。”

“我一个人游的海域,游了整整两天,差点腿抽筋死在海里,他们有人追我,一旦抓住我,可能我就已经死了,所以我不停的逃。”苏奈声音毫无起伏,仿佛一个冷漠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