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铮还是笑了。

下巴搁在她肩头,先是低声笑,后来忍峻不住,放开了声。

赵钰染被他在耳边的笑声震得脑子蒙蒙的。

“你是被我气疯了吗?”她愣好久,喃喃问出声。

结果一句话让宋铭铮差点要笑出眼泪来,要不是她抖得厉害,他恐怕还止不住笑声。

“以前一直觉得你英明得很,今日我是真对你改观了。”他止住笑,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过于紧张的情绪,无奈道,“赵钰染,我瞒着你自己有前世经历,同样出于你和一样的想法。我害怕我说出来后,你要远离,你会推开我,说我用尽心机……”

“我们都挺蠢的。”

宋铭铮说到最后,叹气一声,可语气那么的宠溺。

赵钰染耳边是他温柔的呼吸声,脑子里空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但是抬头的动作过快,一下就撞到他脸颊那块骨头上,疼得喊出声。

宋铭铮被她撞得同样倒吸口气,却顾不上自己,低头先去看她撞红的额头。

修长的手指拂过,他长年练武,指尖有被兵器磨出来的老茧,赵钰染感觉有点刺刺的,可又非常喜欢这种触感。

刚才所有的恐惧都被他抚平了一样,连带着因为徐敬和而悲愤的情绪都落了下去,像是一块终于沉到池塘底部的石头,虽然还压着她,但已经被平静的水面所掩盖了。

那只是一小块石头,她有整片池塘包裹着它,让它不能再兴风作浪!

现在知道,与她来说才是大幸!

赵钰染朝他弯眼一笑,伸手把他贴着自己额头的指尖抓住,非常用力,一字一字道:“对,我们都很蠢,但这就是所谓的用情极深吧。宋铭铮,有句话我还是要问你的,问你恨不恨当年的我亲手把你送到绝境。但是……”

她笑着,语气一转,坚定而霸道。

“但是,即便你说恨,我也不会放手的。你被我抓住了,别想我会放手,当然,皇位也不能给你,我要成为帝王,就是要比你权高一级,我才能压得住你。跟座大山一样压着你,让你翻不了身,逃不出我手掌心!”

宋铭铮被她逗笑了,低头扫了眼被她攥得发白的指尖,俯身去吻住她的唇。

呼吸纠缠间,他的温柔都化作要溢出来的爱意。

“嗯,我就爱被你压着,爱你的嚣张跋扈。”

“你可能瞎了。”

赵钰染鼻头都是酸的,眼睛眨巴一下,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宋铭铮捧着她脸,唇游离在她眼角,吻去她的泪珠,心里说不清的感慨,圈着她到太师椅那坐下。

她被他抱坐在腿上,姿势暧昧得她略微不自在。

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吻还是情绪刚平复,她脸颊嫣红,颜色好比春日桃花,引人想要采撷。

宋铭铮唇在她脸颊上再偷个香,才满足地低声说:“来,我告诉你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赵钰染手指揪着他襟口,听他从如何在埋伏中脱险,赶回京城。听他说见到自己的尸首时是什么感受,听他声调颤抖,听他怨恨前世老天的不公。

不知不觉中,她抬起了头,看到他闭上了眼,连唇都是颤抖的。

前世的事,对他才是最残忍的。

赵钰染又有点想哭了,明明不爱哭的一个人,今日情绪崩溃的次数太多,让她无从所适。

宋铭铮即便闭着眼,也还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将她一把再拥入怀里,不再提对彼此都是噩梦的往事。简略把他回京后如何让江山彻底改成姓宋……

“所以就是徐敬和和齐王留下的那些人里应外合了。”

赵钰染伏在他胸膛上,还算平静说出这句话,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宋铭铮一直在追查齐王的事,一直提醒她小心身边人。

“可他的理由是什么,我从未亏待过他,甚至于重用他。”

虽然知道结果,可她还是想不明白。

宋铭铮沉默了片刻,说了句:“他当初只提了一句,说他是因为他的妻子。但之后他再也不说话了,叛党知情的人被我在盛怒下都诛杀了,所以真正原因是什么,他不愿意提我也无法得知。”

他甚至折磨过徐敬和,留着他一口气,他都没有吭声。

而徐敬和也从来不求死,总是在鬼门关再转回来,后来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徐敬和的什么求生欲,而是因为徐敬和觉得死了是解脱,让他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徐敬和身体败得再厉害,被他折磨得再狠,都咬牙活着。

宋铭铮后来明白缘由,自然是让人勒死了他。赵钰染不需要他这样忏悔来表达情深,他就是该死,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忏悔,何尝对她不是一种侮辱。

赵钰染没发现他忆起旧事又暗暗涌动的杀意,而是垂眸开始琢磨这个关系。

什么叫徐敬和是因为他的妻子身故才对她有了反叛的心。

关联在哪里?

眼下,徐敬和妻子正在病重。

她心头一惊,忙喊成喜,等喊出声,才想起来成喜没有跟进来。

她跳下地,头也不回朝外跑。刚才她离开,徐敬和的妻子怎么样了?

在赵钰染急求知道后事时,徐府已经换下了所有带红色的东西,徐敬和失魂落魄站在前院,木着脸看下人按他吩咐摆设灵堂。

妻子于他来说,比他自己更珍贵。

在他贫穷落魄时从来不抱怨,温婉又坚强地扛起一个家,让他能安心读书,无后顾之忧。

少年夫妻老来伴,他还未老,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想要相伴的人。

徐敬和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躯壳都变得空空荡荡,血肉都随着她去了一般。

在徐府忙碌这刻,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听到是江南的恩师派来的人,到底是强忍着悲伤见了。

不想那个人带着郎中,千里迢迢过来,跟他说听闻他妻子的事,特意寻的名医。

徐敬和闭上眼,哑声道:“辛苦二位了,但徐某妻子没有这个福气,已经过世。”

两人诧异。

来者是客,徐敬和此时也不好赶人离开,就先让两人住下。这是恩师的人,恩师今日还被参了一本,于情于理,他都要再跟人细说朝堂上的情况。

就这样,远道而来的两人在徐府住下,不曾想地是,不过半个时辰,那名郎中居然到他跟前说他妻子死因有误。是中毒而死。

“中毒?如何可能是中毒,为徐某妻子看诊的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此话一出,徐敬和自己都愣了。

太医院的太医,有人参他的恩师。

他嘴唇一抖,不敢置信的情绪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