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染一路快马从皇城中路笔直贯穿,越接近南宫门,那边因为焚燃的烧焦味道就越发清晰可闻。

她心如擂鼓,不敢去想更多。

天空骤然升起了一道红色的信号,艳丽的颜色在蓝天下拖出长长尾巴。

——支援的到了!

她勒紧缰绳,风一般疾驰。

禁卫军见到那抹明黄色纷纷让路。

宫门紧锁,外头厮杀声震天,她从马上翻身下来,跌跌撞撞爬上宫墙。即便是先前那些叛军杀到眼前她都没有这样慌乱过。

宫墙外比她想象的更惨烈,宋铭铮就冲在最前方,他迎面是一个又一个的火人。

那些叛军丧心病狂到如此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王广清为了拖延居然自损!

“——开宫门!”赵钰染站在高墙上嘶喊。

现在这个时候可以往后撤一些了,没必要让更多士兵去牺牲。

她站在城墙上高呼,宋铭铮明明耳边都是厮杀声,却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抬头看了城墙一眼。

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正安然站在那里,她在他身后,所以他更无所畏惧!

禁卫军听到太子的命令,当即去开宫门,然而外头号角声响,打开的宫门居然没有一个人涌入。

他们都在跟随肃王继续往前扑,连空气都仿佛被血色给晕染了,赵钰染眼前朦胧。

忠骨埋城下……

她手指抠进坚硬的石块纹路中,因为这些男儿情绪不能自抑。

禁卫军指挥使上来见到太子眼眶湿润,轻叹一声。

太子自小锦衣玉食,见到这样的情况,失态也是自然的。

援军的到来让宋铭铮压力大减,赵钰染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宋铭铮刃了敌首,她才如同回神了一般飞快跑下城墙。

欢呼声中,她终于看清切了那个归来的英雄。

一张俊脸被熏得黑了一块,身上染着血,盔甲被火燎得暗沉。这个狼狈的男人,让她想弯眼笑,却是在一眨眼中,眼泪就落了下来。

宋铭铮大步流星,在看到她突然就掉泪的时候把手里的剑都丢了。

“我回来了,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在这里哭鼻子吗?”他克制着自己想要抱她的冲动,也克制着想给她抹眼泪的冲动。

大庭广众之下,他什么都不能做。

赵钰染嘴一瘪,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想哭。

前世他也是为了自己远赴西北,她是害怕的,即便她早早打算好,支援也一定会到,可她还是怕有个万一。

宋铭铮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反倒惹得她眼泪像雪崩,一颗一颗,根本就停不下来。

他慌乱到头皮发麻,心脏跳得如擂鼓:“染染……别……”

别哭两字都在舌头上打了结似的,根本说不出来。

赵钰染在这个时候突然往他身上一倒,吓得他更是汗毛倒竖,脑子空白一片。

“傻子,不是不让人看见我哭吗?快背我回去,父皇还不知道怎么样,我分不开身……我害怕……”她在他怀里闭上眼,任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露了出来。

宋铭铮闻言,意识才一点一点回归。

真是要被她吓死了,这种时候,她倒还能耍小机灵。

但是陛下那里……宋铭铮没有耽搁,当即把她背了起来,禁卫指挥使没敢上前,正眼巴巴看着太子倒下。

“殿下受累,昏厥了。”宋铭铮在路过他的时候解释般说了一句。

他背着她大步往乾清宫去,外头自然有人会将余下的事情扫尾。

赵钰染趴在他背上,他身上现在的味道一点不好闻,可就让她无比安心。她把头卖在他脖子边,可是他的铁帽子边沿硌人得很。

她小小声抱怨:“你帽子硌我。”

那个从来都是一身冷硬的人,居然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在撒娇,宋铭铮被她短短一句闹得打了个激灵,感觉自己的心尖都要化了。

他低低笑一声,抬手就把帽子摘了,反手直接罩她头上:“我这真是为你丢盔弃甲了,将军的精神都没有了……”

赵钰染听着他语气里的无奈,丝丝甜意在心底蔓延,眼泪就那么止住了。

宋铭铮此时又说:“染染,陛下英明神武,为何昨晚会主动留下王敏涵你有没有想过……”

身后的人闷闷地说:“我想过,可我还是害怕,我出来前,父皇的唇都是青紫色。”

这个时候她父皇不会随便留下王家女的,可有个万一呢?

所以她怕。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害怕就留在乾清宫,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皇城破了,即便这是父皇让王家放松警惕的算计……那也无补于事,所以她才会以身诱敌。

“别担心。”宋铭铮又低低说一声。

身后的人却没有说话了。

乾清宫就近在跟前,宋铭铮背着她就直奔里头,反倒把谷家父子吓得不轻,忙围上来问太子怎么了。

宋铭铮敷衍了两句,但看在谷家父子守在外头,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他直接进到寝殿,林医正守在床边,见赵钰染被背着,也吃一惊。

“殿下受伤了吗?!”

赵钰染女儿身的时候林医正是知情的人,她这个时候也不装了,扯了扯宋铭铮的盔甲,示意他让自己下地来。

林医正把两人那种亲密看在眼里,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赵钰染在他惊诧的表情中咳嗽一声:“是脚软了,让皇叔背回来的,不然我这太子的英名不保。”

她半真半假,林医正是人精,哪里不明白其实就是肃王也知情了,而且两人还……林医正当即让自己甩掉这个发现,也咳嗽一声,跟她说皇帝现在的情况:“陛下是内伤再犯,来势汹汹,一时支撑不住。”

真正的原因在此,赵钰染是真的脚下一软,一屁股就坐倒在地上。

宋铭铮已经走出去,淡淡看了一眼守在寝殿门口的谷天瑞,问:“淑妃怎么回事……”

谷天瑞视线扫过他身上被血污染的愧疚,是首回心服口服地恭敬回道:“陛下故意关起来的,已经抓到内线,给王广清送去假消息,还控制了一批人。”

正说着,禁卫军副指挥在外高声禀报:“禀陛下!叛臣已被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