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婉心道:“我在为朝廷的宽大政策惊叹,你想,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只要投降,那就既往不咎,就是说他们投降了,还允许他们保留现在的职位,节度一方,这等于是增加了无数藩镇,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可想到?”江一尘一愣,道:“这倒是没想到,只要天下平静,没有了带头人,这些人即使暗藏反心,也成不了气候!”胡婉心道:“暂时是不可能作乱的,但是长久看来,各地藩镇林立,会大大削弱朝廷的统治力量,最坏的结果就是大唐覆灭。”

江一尘不以为然,说道:“现在是权宜之计,先把战乱平息,然后再考虑怎么削减藩镇权力。”胡婉心叹道:“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李豫这个皇帝也是两难,剿灭史朝义,必须要招降分化敌人,这样的做法确实无可厚非。”江一尘笑道:“所以说,你想的太远了,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紧的。”胡婉心道:“我们在洛阳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没什么事了,我倒是挺挂念一帆的,要不去莫州看看吧?”江一尘道:“也好,长安方面的人很快就会到来,把洛阳移交给他们,就可以走了。”胡婉心道:“仆固怀恩年前就让你抽空就去支援仆固殇,现在总算有时间了,说实话,我跟着你东征西战七个年头,总想亲眼看到大燕国的覆灭。”江一尘道:“这个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我也特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胡婉心道:“叛乱扑灭了,你有什么打算?”江一尘一怔,道:“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事,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回成都是不可能了,呆在长安继续当官吧,也没多大意思。”胡婉心抿嘴一笑,道:“我直觉你还得把这个官继续做下去,李豫对你可是器重的很,而且这些年为了平乱,放弃了西域边关,那些胡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入侵边境,恐怕到时还得需要你去征讨呢。”

听胡婉心这样说,江一尘心有所动,半晌才道:“吐蕃是第一大敌,安西四镇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快马到长安也不需要多少天。”胡婉心道:“不仅仅是吐蕃,还有回鹊人,这些友军也不是什么好鸟,势力一大,就会觊觎中原。”江一尘胸中豪气徒生,道:“让他们放马过来吧,我就不信堂堂天朝上国会被这些胡人欺负!”

几天后,代宗派人来到洛阳,接替了江一尘。江一尘把诸般事宜一一交代清楚,就打算前去莫州。胡婉心道:“你现在是冠军大将军,孤家寡人可不像话了,从洛阳守军中挑选三百骑兵,带着同去。”江一尘笑道:“我还真不习惯做官,前呼后拥的,总觉得别扭。”胡婉心道:“别扭也要做,身份不一样了,必须要有随从,不然哪来的威势?”江一尘听从胡婉心的意见,挑了三百精锐骑兵,两人赶往莫州。

再说史朝义,一路狂奔后,总算在莫州过了一个安稳的春节。这也算是惯例了,过年停战,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随着新年的到来,史朝义就得为以后的日子考虑了,困守孤城绝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觉得当务之急是让手下这支屡败之师重新恢复战斗力,和田承嗣一合计,决定在正月某日在城中举行一个盛大的阅兵式,同时犒赏三军,激发士气,准备趁唐朝援军未到之前,一举消灭仆固瑒所部。毕竟是史思明的亲生儿子,内心不乏勇气。

可惜世易时移,随着三镇精锐的败亡,命运之神已经不在大燕这一边了。尽管史朝义对这开年第一仗高度重视,但无情的现实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这一仗,燕军又战败了,而且败得还很惨,前锋大将敬荣被江一帆阵斩于马下。

史朝义刚刚收拾残军退回城中,还在惊魂未定之际,便连续接到了几个不好的消息。消息一:唐将薛兼训统兵万人,逼近莫州东门;消息二:郝廷玉与田神功联军已经在西门安营扎寨;消息三:盘踞在常山的唐将辛云京已经起兵南下,距离莫州不足百里;消息四:淄青节度使侯希逸率万余人马与南门的仆固瑒合兵一处;六路人马(包括仆固怀恩的主力)四面来袭,莫州眼看就要被四面包围了。

除此之外,还有江一尘和胡婉心率领的三百精骑,很快就要到达。

对于史朝义而言,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王师已经在莫州的东、南、西三面布下口袋,只等着辛云京这一路来扎口了。辛云京所部一旦赶到,史朝义和他的手下就成瓮中之鳖了,到那个时候,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史朝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方面连发了十多道诏书,派人向各地叛将求援,希望他们尽快赶来增援;一方面整肃城中军马,准备坚守待援。本以为至少可以招来几路援军,孰料几天后,派出的使者带回了令人绝望的消息,援军一路都没有来,甚至还有使者一去不回的。

各路叛军,一部分是压根就没打算来,这些人大多是安禄山、史思明的好哥们,史朝义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后生小子,根本约束不了他们,最要命的是,史朝义杀了自己的老子,无论是从情理还是道义上讲,他们都无法说服自己来救援史朝义。这就和安庆绪杀了安禄山,史思明心里总是存着疙瘩,后来还借此缘由杀了安庆绪,道理差不多。

一部分不仅没打算来,反而还投降了官军。代宗早说了,只要肯改旗易帜,就既往不咎。于是,伪邺州节度使薛嵩举邺郡、卫州、邢州向李抱玉投降;伪恒阳节度使张忠志向辛云京投降;赵州刺史卢俶、定州刺史程元胜、徐州刺史刘如伶等人相继投降;就连先为唐将、后为敌酋的许叔冀也投降了(别的不说,许叔冀这厮可真是墙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