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存了个心,每次喝酒时都留下半杯,一方面掩饰的好,一方面史朝义等人醉眼朦胧,都没发觉江一帆的作弊行为,是故别人都喝多了,江一帆暂时还保持了清醒。

骆悦忽道:“殿下,你是陛下的长子,为何没有被册立为东宫太子?”史朝义道:“父皇忙于国事,暂时来不及考虑此事,等攻下长安后,自然宣布。”骆悦嘻嘻一笑,手往北一指,道:“殿下,别怪我多嘴,我看太子之位最后会落在范阳的那位身上。”史朝义也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宠爱兄弟史朝清,日后肯定会传位给史朝清,现在听骆悦直言说出来,不免有点闷闷不乐,道:“太子不太子的不要也罢,我也不是当皇帝的料,能够跟随父皇,和大家吃吃喝喝,就什么都满足了。”骆悦冷笑道:“满朝文武,都知道殿下你是个好人,但是范阳的那哥们可不是你这样的好人,人家对太子之位是志在必得,而且陛下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蔡文景一直没说话,此时也道:“殿下,无论最后谁被立为太子,都要预做准备,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大燕国顺风顺水倒还罢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到时再做打算可就晚了!”

这些宫廷争斗的事哪朝哪代都有,最近的就是安庆绪为了皇位,杀害安禄山。史朝义胸无大志,本就不是个喜欢争权夺利之人,对史思明又是极为害怕,听骆悦等人这样说,既不愿说父亲的坏话,也不想责备这几个心腹,只能道:“现在李唐还在,父皇还年轻,这些事以后再说吧。”骆悦哈哈一笑,举报喝酒,不再提此事。

江一帆见史朝义这几个亲信说话肆无忌惮,就当自己这个外人不存在一样,不禁暗暗称奇,心道:“你们胆子倒是够大的,也不怕我去告密,要知道历朝历代对谋逆的镇压都是毫不留情的,父子兄弟残杀的事数不胜数,史思明听到你们现在的话,想来更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小手指一划拉,你们四个就人头落地了!”

骆悦生性胆大,又是熟知史朝义的秉性,对江一帆这个外来的小医生更是没放在眼里,加上酒劲发作,说话间自然没什么忌惮了,根本不会考虑到什么后果。

史朝义因为花弄影的腿疾痊愈,心情高兴,骆悦三人本就嗜酒,这一场酒直喝的昏天黑地,江一帆最后也是昏昏沉沉,走路歪歪斜斜,余下几人都趴下了,骆悦更是吐了一地,斜靠在椅子上鼾声四起。

一阵香风进来,花弄影掩着鼻子出现,眉头一皱,说道:“朝义,怎么又喝多了?”史朝义嘻嘻一笑,道:“弄影,别生气!几位好兄弟一起,一来二去酒多了!”花弄影白了沉睡中的骆悦一眼,道:“每一次都会喝醉,有意思吗?”转头看看江一帆,道:“何神医,你也喝多了?”江一帆道:“还行,多谢殿下和夫人,在下这就告辞了!”勉力站起,刚迈出一步,突觉头一晕,腿一软,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花弄影讥笑道:“果然海量,确实还行!”吩咐丫鬟下人,把四人安排进客房休息。

江一帆晕乎乎的,满心想回客栈,可实在是站不起来,只能被丫鬟搀扶着进入客房休息。

坐到床上,江一帆就一头倒下,睡的跟死猪似的。丫鬟无奈,只能帮江一帆脱去衣服鞋子,再盖上被子,掩上房门离开。

睡到半夜,江一帆醒来,觉得口渴,床边的壶中尚有温热的茶水,起床连喝三碗,渴意尽消,就是头还有些晕乎。

半躺在床上,全身舒展,听着外面的更鼓声,头脑慢慢清醒,这次来到史朝义的府中,收获还是不小的,不需要费力打探,因为这次太子妃花弄影偶发的疾患,就把叛军的情况弄清楚了,尽管骆悦和许季常的说法不一,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燕军士气不如以前,是不是攻取洛阳的好时机,江一帆不需要做出决断,只要把真实的敌情告知李光弼即可,一切决策有朝廷和李光弼做出。

江一帆脸露微笑,来到洛阳差不多十几天,也该回去了,敌情探明,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想到这里,下床推开房门。外面是个花园,客房处于一幢二层小楼的上面,隔壁房间传出鼾声,正是骆悦三人。一阵凉风吹来,夹带这寒意,江一帆顿觉浑身一爽,睡意全无,轻手轻脚走下楼梯,站在院子内伸展一下身体。

黑暗处一人走近,冲着江一帆弯腰行礼,道:“何神医,为何不去睡觉?”原来是怀王府负责巡哨的侍卫。江一帆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道:“我起来喝了碗茶,一时倒睡不着了,于是就下楼走走。”侍卫接过银子,道:“多谢何神医!外面天冷,请早点回去休息。”江一帆摆摆手,道:“不碍事,我就在这花园里走几步,不会乱跑的。”侍卫道:“夫人吩咐了,何神医是贵客,一定要保证您的安全!”江一帆笑道:“王府中有危险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侍卫也笑道:“这里当然是安全的,只不过职责所在,总得提醒一下。”江一帆往花园外面一指,道:“洛阳城宵禁,街上空无一人,要想进来搞破坏可不容易。”侍卫道:“说的也是,哪有不开眼的贼人敢进来闹事?我和几个弟兄巡逻之余,经常偷懒睡觉。”江一帆一笑,道:“行了,你去忙吧,我随便转一会就回去睡觉。”侍卫应一声,转身离去。

目送着侍卫的身形在黑暗处消失,江一帆轻轻叹口气,信步走上一座石板桥。早春料峭,微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江一帆不由得打了个寒碜,缩了缩身体,准备上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