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城的夜市,灯火嚣张,热闹是无心的人,悲伤不甘不愿钻进了骨髓,肆意流淌。

的确是这样,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我们称为两情相悦的爱情。

顾清歌走了,一如当年唐清婉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与地融为一体,漆黑成为主色调窜入瞳孔,而后他倒下,相隔不远,几重女声的尖叫,他向来寡淡,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爱的人会喜欢许多许多的人,偏偏次次,留给他的尽是无休无止的残忍。

错了。

即使科学数据表明,仍旧错得离谱。

而立之年,他也终生长成令自己曾厌恶的人。

大排档的小哥拎着百十羊肉串,刚送去点餐桌,回过身看到倒在自家门前的那个男人,以为是对家派来碰瓷的水军,他向前踢了踢,脚底传来的闷哼,让他不由得扳过他的身子。

这个男人,仅一眼,便难以忘怀。

转而换言,川城城内,谁人不知他傅公子的容貌?

五年以前的盛世婚礼,伤了多少妙龄适婚女子的心。

小哥却是三年以前遇上的,他的店那会儿正刚刚起步,那对璧人来他的店里吃得不亦乐乎,上流阶层与平民之间有何区别。他们吃路边摊的时候毫无架子,一度让小哥以为不像是豪门里的先生太太。

不过三年,轰轰烈烈也变得格外伤情。

那傅太太挽着别的男人吃小龙虾刚走,这傅公子后脚就晕在了他家门口。

“傅公子。”小哥轻轻地戳了他的后背,“您不要紧吧?”

他未得到回复,不过看到傅斯年紧锁的俊眉,小哥起身回头对还在夜宵的客人们说:“非常抱歉,本店今日因为特殊情况,需要提前打烊了。”

他弓着身子,字里行间充满歉意,“作为补偿,各位临走前,每人可以从冰柜取一瓶饮品。”

客人们纷纷作鸟兽状散去,小哥将傅斯年拖进车里,开去了医院。

“病人的胃肠病犯了,你是家属吗?自己家人几天不吃饭也不关心吗?”

小哥被反问得百口莫辩,不过他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难道傅太太出去鬼混,平日在家还不给傅公子饭吃?

豪门真是深似海,以前都是传男虐女,世道变了,女虐男了。

他拿着单子交过钱后,打着点滴的傅斯年苍白着一张俊脸:“今晚谢谢您了,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去傅氏知会一声即可。”

“傅公子说这哪客气的话,若帮人都想着回报,这社会不就变质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李洛寒。”

“倒也是个好名。”

李洛寒挠了挠头,有些拘谨:“刚刚我拿着您的手机通知了一下你列表的人,想必电话那头是傅太太和令郎吧。我……”

李洛寒忽然想起傅太太方才与其他男人吃饭,立刻收住了后面的话。

傅斯年上一个手机因为碎屏,刚入手的这只,还未来得及设置密码,他的列表里,永远只有一个人。

那个号码,又怎么会被一对母子接听呢?

原本唐清婉正哄着傅子期睡觉,床头柜传来手机震动,以为是江先生到家了回个平安,她划过接听键,对面劈头就是一句,“傅公子晕倒了,您快来川大附属医院看一下吧?”

唐清婉自觉是诈骗电话,刚想要挂断,被窝里传来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问:“傅公子是傅斯年吗?”

听筒那里传来肯定的回答。

通话结束后,唐清婉打开灯,傅子期晃着她的手,“妈妈,我们快去医院吧。”

“阿七认识那个人吗?”

提到傅斯年,她就想到今晚在Sunny餐厅里的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

“傅斯年是我爸爸的名字。”小人儿说得一本正经。

等等。

这样的话,江宇泽的说法是她前夫叫傅斯年,离了婚还有个孩子,居然还可以解释得通?

这怎么可能?

她虽然二十五岁,如果这样算的话,她岂不是二十岁就结婚了?

唐清婉捂着头,小人儿看到她十分痛苦的模样,连衣服也自己穿好了,“妈妈,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她缓过来,冲着傅子期微微一笑,“妈妈没事,妈妈带你去医院看你爸爸。”

……

这边傅斯年还在犹豫来的人是谁,离老远就听见儿子叽叽喳喳地问:“妈妈,你说爸爸会不会病得很严重啊?”

傅斯年起身回过身子,傅子期小脸写着担忧,“爸爸,你怎么生病了?”

身后的唐清婉在看到傅斯年不由得地咋舌道:“这么巧?”

一连串的巧合让她不由得想要逃走,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清清。”

这个人不会是因为被她咬了一口要寻求医疗费吧?

她讪讪一笑,“你就是傅公子?阿七的爸爸啊?”

“妈妈。”小短腿扑到唐清婉的怀里,告起状来,“爸爸虽然是个坏家伙,我会保护你,不让他欺负你的!”

这画面,落入李洛寒的眼里,觉得很温情。

他摇了摇头,消失于医院之中。

傅斯年忽然眼眶湿湿的,他曾设想过无数次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如今以这样的方式成为现实。

只是Sunny餐厅似乎吓着了她,是他错得离离谱谱。

江宇泽不似他,为了得到清清,什么混账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被科学数据蒙了双眼的他在顾清歌咬他,他抓着她反咬过去的时候就明白了,谁才是真的清清。

疤。

顾清歌的掌心有疤。

而现在,这个“唐清婉”没有。

那道疤,是当年他策划陆廷轩“死亡”时,清清为姓陆的留下的。

顾清歌不吃肉吃素也可以解释得通,估摸着这些年,生活习性得到了改变。

若他今夜没有选择去Sunny吃饭,他同他的清清要一直错过,而他不清不楚地以为顾清歌不过是个替身。

这三年,他日日夜夜想着的那个人,在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时,他竟然因为DNA的数据动摇了。

胃,又酸了起来,苦得傅斯年说不出话来。

倒是“唐清婉”皱着好看的眉毛,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傅公子,你回血了。”

药瓶的点滴不知什么时候滴完,血管里的血液顺着管子开始回流,傅斯年由着“唐清婉”拔掉他的针头,他一把抱着她,这张过去让他眷恋的面容,他说:“对不起。”

由于极度的缺水,让这三个字显得格外旱涩。

不给“唐清婉”反应的时间,傅斯年轻柔地覆着她的柔软。

果然不是他的清清。

傅斯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清清和阿七数据不同,但是面前的“唐清婉”一定是假的,可是他,却惹顾清歌生气了。

傅子期望着爸爸妈妈和好的样子,满心雀跃,他再也不会被幼稚园的小朋友嘲笑没有妈妈。

傅斯年瞧着“唐清婉”在他身子里挣扎的时候,他就连忙松开她,语气低微地埋进尘埃,也不知道想着什么,“清清,我爱你。”

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强吻过她之后,居然还说出了这样的情话。

“唐清婉”的面容显然写着怀疑,冷笑道:“可我并不爱你。”

“我知道。”

以为他会继续说出什么大言不惭的话,刚想奚落两句,又听他接着说:“你能出现在我的视野,我就该学会满足。哪里还继续贪念你来爱我?”

唐家为何要你来冒充清清?

傅斯年在心里补充着。

傅子期觉察出空气里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氛,用着幼稚园学得单词,出来打圆场说:“Family等于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阿七爱爸爸妈妈,我们是一家人。”

“阿七。”傅斯年望到“唐清婉”眼底里的寒冰,他抱着小人儿,“爸爸前几天打你,还疼吗?”

若他不提,“唐清婉”倒忘了。

这个男人大概自以为自己长得有那么几分帅气,之前为了其他女人打孩子。孩子的妈妈估计也因为这件事离开了阿七,真是渣男,刚刚还吻了她,越想越生气,小人儿还没有回答,只听耳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从傅斯年的怀里探出脑袋,看到爸爸的脸红红的,难道刚刚是妈妈打的?

“一个为小三打原配孩子的渣男,也配说爱?”

“嗯,我不配。”

明明就是个渣男,为什么听他没有反驳,她的心里会有一丝丝的难过?

傅斯年放下傅子期,把手机交给他,并在他耳边悄悄说:“爸爸和妈妈处理一些事,你给林叔叔打电话,让他先接你仙田居,好不好?”

对于妈妈的事情,小家伙向来很好说话。

傅子期接过手机,扯过“唐清婉”的手认真地嘱咐着:“妈妈,爸爸虽然很坏,但现在他是病人,不要再吵架哦。”

等到小人儿走之后,“唐清婉”有些窘迫地说:“我之前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你的,他一直叫我妈妈,所以我才……”

“我知道。”

傅斯年握住她的手,缠绵遣倦,指尖划过她干净的掌心,弄得“唐清婉”痒痒的,瞧不出他什么情绪,“清清,生气归生气,下次要打我出气的话拿一些模具辅助好了,不要弄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