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府。

晋阳乃是并州的治所,相当于今天的省会城市,并州刺史府也设立在这里。

原本并州刺史府应该是主理晋阳的大部分政务的,但现在的并州刺史府只是个弟弟。

天子六军之一的龙武军都督府也在晋阳城中。

并州刺史,官不过四品,俸不过千石。而曹雪阳这个龙武军大都督就是正三品下的官衔,而曹雪阳还兼任着六军都督府中的右都督,从二品。而曹雪阳的平阳侯爵位,虽然并非世袭,但也是超品侯爵。

并州刺史府的上下官吏,都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不然这位曹侯一封弹劾的奏折,他们可吃不消。

并州刺史马世骞,乃是寒门出身,科举入仕,不过是二甲中间名次,但一路为官,从县令至太守再到府尹,在其所治理之地,无不是兴修水利,劝课农桑,百姓安居乐业。

麟德元年,襄阳府尹马世骞经吏部举荐,内阁推选,天子御笔亲批,右迁并州刺史。

自从他到任之后,夙夜勤政,不敢有些许怠慢。

当年后金入侵之战,将大半个并州都打废了,一场晋阳保卫战更使原本的名城晋阳支离破碎。

马世骞一点点地重建晋阳,花了两年半的时间,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了,虽然不能与战前的晋阳相提并论,但也是人来人往,商队不息,城内城外因为战乱而损毁的房屋,也早已重建。

百姓生活虽然不能与江南富庶之地相比,但也是有所起色,面上可见欢欣向荣之意。

当年的后金入侵虽然给北境百姓造成了严重的灾难,但也是有利处的。

大周立国已过半百,土地兼并的现象开始出现。

杨清源所推行之政,便是来解决土地兼并的,但北方施行此事阻力巨大。

江南之地,多巨富商贾,他们赚取利润,根本看不上土地产出的那点粮食,土地对于江南的世家巨富来说,不过是身份的象征。

但对于并州等北境的北方世家豪族来说,土地便是他们的立家之本。

有这些祖田土地,他们才能被称为世家豪门。

原本北境的土地改革阻力极大,但是后金的入侵,消除了大部分的阻力。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熹宗厉皇帝还有今上,他们都会是讲道理的人。

但后金建奴不会和你讲道理。

后金入侵之战,受创最大的就是这些豪门,寻常的百姓黎庶,无利可图。残杀之,多为发泄。

但北境的这些豪门世家才是真正让后金建奴骑兵心动的存在,数十年上百年的积累,使得其家底雄厚,引人垂涎。

大部分的世家被后金屠戮劫掠。

这些世家豪门并非一定是大奸大恶之徒,但以其自身利益使然,他们就必然会站在朝廷的土地改革的对立面。…

这些世家被后金建奴所屠,其所占有的土地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就算没有被灭族,元气大伤的家族也没有办法继续控制如此多的土地,这让马世骞的政令通畅无比。

此时,已是深夜亥时,但马世骞书房之中,灯火依旧通明。

朝六晚九,一月三休沐,这位刺史大人就是这样的工作狂,因为出身贫寒,也没有太大的个人爱好,琴棋书画一个不沾,对于音乐也没有什么造诣,最大的爱好就是工作。

每天少工作半个时辰,都会浑身难受,简直是天选打工人。

亥时三刻,大部分人已经入睡了,但这位刺史大人还在研究即将开掘的水渠路线。

并州水源并不算充沛,若是能开挖水渠引水,必然对农业发展有不小的作用。

现在的时间,百姓已经完成了秋水,正是一年之中最闲的时节,若是能趁此时间发动百姓,挖掘水渠,明年并州的农业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就在一个马世骞认真画图之时,窗户突然打开了,一阵寒风吹入,马世骞抬头看去,一个黑衣人已经从窗户窜入了屋中。

“你是什么人!?”马世骞厉喝道。

他是朝廷四品大员,并州刺史,封疆大吏。

区区江湖人士深夜入朝廷大员的私宅,这是对朝廷的挑衅。

侠以武犯禁,十年之前或许还有这样的事情,但随着大理寺的崛起,六扇门的扩张,寻常的江湖人士已经不会轻易对朝廷的人出手了。

“我是奉命为马大人带来了一场泼天富贵的。”

马世骞白眉未蹙,他虽然年不过四旬,但已是白眉,只是不仅不显苍老,反而多了几分英气。

“你一个江湖人士,缘何敢谈什么泼天富贵,还是退去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来人见马世骞不为所动,立刻直入正题,“马大人有管仲乐毅之才,奈何周天子不识真金,使得马大人屈尊于并州刺史之位,实在是大材小用……”

马世骞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顺着黑衣人的话说道,“那阁下的意思是!”

“我主,赵王,乃是太祖高皇帝之子,太宗文皇帝之弟。镇守燕城,战功赫赫,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哪个不是远胜神都城中的小皇帝!?我家王上对马大人神交已久,北地诸州刺史之中,最欣赏的人便是马大人了。”

当黑衣人说出赵王的名字时,马世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发展顺序了,接下来这个黑衣人大概会许以重利,若是利诱不成,便会对自己下毒手了。

“我家王上,让我给马大人带个话,只要马大人肯投诚效忠我主,那中州刺史的位置,便是马大人的!再加礼部侍郎衔!并赏黄金三千两。”

黑衣人给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了,中州原本是不设刺史的,只有京兆尹府并五郡二十七县的主官。…

中州刺史在大周的官秩之中为从三品上,能够担任这个位置的,必然是天子心腹,朝廷未来的栋梁。

礼部侍郎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官衔,看似少有实权,但却是最清贵的了。

礼部尚书被称为储相,大周历代的礼部尚书都是入内阁的。

当上了礼部尚书就等于拿到了内阁入场券,在后世也有这样一个位子,书记处的书记。

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上面都是很熟悉的人名。

赵王许诺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其实就是给了马世骞一个争夺内阁辅臣名额的机会。这个条件已经是非常优厚了!

但是马世骞没有丝毫心动的意思,他受太祖高皇帝大恩,又得麟德天子看重,任一州刺史。

可以说现在的位置,有三成是他自己的努力,有七成是两代天子的看重。

朝堂之上,努力且有能力的人太多了,但封疆大吏,四品大员又能有几个?!

若是今日因为赵王许诺之利,他就叛国,马世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还望阁下替我转告赵王,承蒙王爷错爱,只是在下深受太宗皇帝与今上之大恩,不敢有丝毫松懈,马世骞能力有限,难当赵王之大任,还请赵王莫要费心了!”

……

黑衣人闻言愣了下,说实话,他觉得赵王给出的条件真的非常优厚了。

别的官职不论,单是那黄金三千两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就是黑衣武者和马世骞的格局差距。

在黑衣武者的眼中,三千两黄金是最吸引他的财富;可在马世骞眼中,这个三千两黄金甚至不值得他提及。

“可惜了!马刺史不能效忠于我主,难以在下共事。”黑衣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可惜之意。

“王爷还有第二道密令,若是马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只能送马大人提前去见太宗文皇帝了!”

黑衣人缓缓地抽出了一柄细剑,然后对马世骞说道,“马大人是不是在等待保护你的几个捕快,不用等了,他们现在正在蒙头昏睡呢!”

马世骞这样的大员身旁自然是有六扇门的武者守护的,所以在来见马世骞之前,黑衣人已经将这些人给收拾了。

“马大人走好!”

一道剑光亮起,一剑直刺。

就在剑光将要刺中马世骞之时,一柄长剑抵住了黑衣人的剑锋。

“什么人?!”

黑衣人一剑横掠,随后身影疾退。持剑护于身前。

“华山派令狐冲,见过这个……偷鸡摸狗,藏头露尾的小人!”年轻的剑侠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出现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华山派,这是第二个投靠朝廷的门派,第一个是峨眉。

只余武当,那不能算投靠,人家武当的祖师本来就是大周的原始合伙人之一,本质上来说,武当和大周是一家人。

当年的八大门派,最没落的就是华山和峨眉,所以这两家也是最先投靠朝廷的。…

投靠朝廷的效果也是显著的。

峨眉派的灭绝师太,得到了完整版的九阴神功,据说已经找到洞玄境的门槛,已经闭关了,估计等到她再出关的时候,峨眉就要多一尊洞玄境的高手了。

而华山派的高端战力方面只有风清扬支撑,岳不群虽然心机深沉,心志坚韧,但是悟性略有不足。不过得到了华山的清风十三剑,再与华山派的心法相融合,岳不群也是武功大进,有望去摸一摸洞玄境的门槛。

对于华山派来说,最大的收获,是新生代的繁荣。

原本的华山的年轻一辈,只有一个令狐冲拿得出手,但也仅限于是通脉之境,可以说是青黄不接。

自从投靠朝廷之后,华山派的学历证书便得到了朝廷的认证,在同等条件之下,朝廷会优先录用华山派的弟子,这让大批人趋之若鹜。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个思想还是很有市场的。

而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也被岳不群派到了六扇门中,现在已经是六扇门的追风捕头了。

追风捕头没有固定的辖区,他们受六扇门总部指派,在不同的地方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

这也刚好符合令狐冲不羁的性子,若是真的让他挎刀巡视,才是真的折磨他。

“你一个小辈,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我和你师父过招的时候,你还在跟着你师娘学走路呢!”

黑衣人显然对于自己被一个晚辈一剑逼退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

令狐冲闻言心中思量,按照这黑衣人的说法,看来是和自己师父有交情啊!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地犹豫,他本就是洒脱之人,不去想这么多,直接出剑便是了!

剑光闪过之间,两人便已经交手了二十招。

双方停手推开,黑衣人左手的衣袖已经被削掉了一片。

若不是黑衣人施展了一招毫无风度,但是极为有效的驴打滚,现在黑衣人的左臂已经被令狐冲刺伤了。

“我倒是哪家小人藏头露尾,原来是嵩山派的前辈。那就一点不奇怪了!”

这话可太气人了,别人藏头露尾奇怪,我嵩山派就不奇怪了,是吧!什么意思?!

若是往常黑衣人定要和令狐冲争辩一番,甚至要闹上华山,但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看这小子的年纪也不算大,估计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怎么会有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术?!难道华山的剑术真的胜过嵩山如此之多?!

黑衣人摇了摇头,心中不服,再次出手。此时他不再遮遮掩掩,正宗的嵩山剑法挥洒而出。嵩山剑法共一十七路,气势森严,如长枪大戟,纵横千里,乃「堂堂正正之师」。

左冷禅将原本的嵩山剑法去芜存菁,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势,一一修改,虽未创设新的剑路,却算得是整理嵩山剑法的大功臣,使得嵩山剑法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内八路,外九路,十七路长短快慢的剑法应有尽有。

但是如此完善的嵩山剑法,在令狐冲面前似乎尽是破绽。

黑衣人觉得自己的每次出剑都会被令狐冲的快剑半路截断,这小子对于时机的捕捉已经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地步。

这般剑法,让黑衣人想起了一个人——当年大闹嵩山的清源剑君,也是如此。

剑下无二合之敌。

黑衣人越打越是心惊,若是继续这样打下去,不出三十招,他就会被令狐冲所败,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念及此,黑衣人心中决断,收剑,提气,凝神,突然大喝道,“师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