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后,伙计迎过来,赵言让他将杯子换成大茶碗,他帮姐夫倒了碗茶,这才挨着他坐下。

板凳还没坐热,其余几人就将赵言围住。

赵言抬头,扫了眼他们身后佯装淡定的长辈们,他视线转而落在他们脸上,只见个个皱着眉头,他问,“紧张了?”

方仲礼点头,“是有些,”

吴瀚咧嘴笑,“我是过来同你说说话的,”

赵言安慰道,“别紧张,先生说我们考得还行,你们先好好喝杯茶,等喝完就揭榜了。”

柳书宇捂着跳动的胸口,“楼下气氛太让人心慌了。”

你一句我一句,他们围着赵言皆不肯散去,仿佛这样就能平缓情绪。

赵言无奈,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张高浑身不自在,他灌了大口茶,有些坐不住,“石头我下去瞧瞧,”

“好,姐夫你”赵言话还未说话,人就闪了,他无奈闭上嘴。

他抿了小口茶,想到最近几日,他姐夫睡觉吃饭都在认那几个字,也不知他这回能不能认出他名字来。

古今往来,喜欢瞧热闹的人就不会少,赵言踱步到窗边,从上往下看,那拥挤的人群,也不知有几个是真正过来瞧榜单的。

吴瀚和方仲礼一并挤过来看热闹,那衙门的大门还未敞开,下方的人就已经在争位置了。

吴瀚揉了揉眼睛,忽然一定,“石头,那个是不是你姐夫?”

“哪个?”赵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姐夫身高马大的,比普通人高不少,他努力眯着眼睛去瞧,很快就锁定了一人。

吴瀚又低呼了一声,“你姐夫好能挤啊,这刚下去都能挤到前边去,你看他现在还在往前走。”

赵言:……好像是挺能挤的啊。

不过吴瀚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县衙的大门开了。

赵言从这处看过去,县试二试通过的人数更少,因而贴榜时间缩短。要看榜单的,等官差啪嗒迅速张贴上去就能得知名字。

“考上了考上了!”看到榜的已经在喊。

人群中,张高这会难得学聪明了,他从第一张榜单第一名开始看,正好,第一名就是赵言,名字后面带着的那串东东与他认识的那几个长得一模一样,张高黑黝黝的脸蛋乍红,又使劲瞪大眼睛仔细对了一下,这才边兴奋而激动地挤着往外头走。

“诶,别挤别挤啊!!我的鞋!!”有人绝望地大喊。

握着杯子,赵言隔着老远便瞧见了姐夫奔跑过来的身影,他喝掉杯中最后一口茶,退回房间。

咚咚咚……楼梯处的响声。

张高嘴巴咧到耳后根,跑几步笑两声,在楼梯处就喊起来了,“石头!”

包厢门啪地打开,人还没见着又是一喊,“石头你考上了!第一个名字就是你!我还仔细认了一下!!没错,绝对没错!”

包厢里还有吴老爷几人,差些没被他吼得心跳骤停,不过听到他说赵言又考了第一名的话,他们平复着方才的情绪,朝赵言道喜,“恭喜恭喜!”

吴瀚啊地一声,兴奋道,“石头你好厉害!”

赵言只能装作谦虚。他姐夫在一旁咧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兴奋的模样不亚于当初小豆子出生那会儿。

其余几人派出去的小厮也很快回来了,不出意外,全都考中了。吴家的小厮还特意说了一遍,赵言还是第一名。

互相谦虚着恭喜祝贺之后,吴老爷提出请客吃饭的事。不过赵言几人以还没考完的理由拒绝了。

几人稳好心情继续准备下一场,毕竟要等第三场考完,县试才算真正过去。

赵言回到家告诉阿姐这个消息,她又偷摸摸红了眼圈。

等待第三场的期间下了场绵绵春雨,树枝抽出了嫩芽,他们的祈祷似乎起了作用,考试的前两日雨水便停了。

但下雨后的空气总让人觉着湿漉漉的黏腻得难受。

第三场为再复,考对《四书》《五经》的讲解,此外还要再默写《圣谕广训》百来字,考经文律赋,不得误写添改……

已经走到第三场了,考生都会全力以赴。

题型明显更难了些,赵言一拿到卷子便发现了。

尤其是释义和经赋部分,不但超出了考试范围,出题人又设置了不少坑,下笔前少不了要深思熟虑。

待三日后从考场出来,他们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几个家长干脆各自带着各自的娃回家。

趴在姐夫肩膀上,赵言前一刻还在琢磨要加大锻炼,下一刻便睡得不省人事。

赵梨花有了上回经验在,一大早在锅里炖了汤,在门口早早侯着,给他们俩开门。

考完这场,赵言足足缓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第二日在家休息,阿姐和姐夫出去卖烧饼了,他自个则身无负担,准备陪着小豆子玩耍。

结果呢?他看着眼前的两人,无奈问,“你们怎么来了?”方仲礼是第一回 参观赵言的住所,他收回好奇的视线,“过来找你玩啊。”

赵言扶着小豆子,笑,“师兄,这话要是瀚哥儿说出来我还信。”

吴瀚告状,“我是半道上碰到师兄的!他是想问你考题的事情。”

被人戳穿了小谎言,方仲礼尴尬地摸着鼻子,他视线落在赵言身上,此时他正哄着那乖巧的小娃。方仲礼实在是佩服他淡定的模样,他叹了口气,“也不是问考题,我就是心慌而已,不过一看到你心里就踏实了。”

赵言动作一顿,哭笑不得,“难不成我还有这种效果?”

“有!”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赵言张了张嘴,一把捞起小豆子站起来,“那你们现在看到我轻松一点了吗?”

两人又是点头,吴瀚走前一步想去逗小豆子,一边道,“可比昨日轻松多了。”

小豆子直接歪过身子,整个人趴在舅舅身上,拒绝让他碰。

吴瀚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想起自己拎着的东西,“石头,这是我在家带来的糕点。”

“还有我,我也带了。”

赵言低头看着送到眼前的两盒糕点,他现在压根腾不出手,无奈一笑,“行,那你们跟我进来。”

吴瀚以前来过,熟门熟路地将礼物放在屋内那唯一的一张桌上。

方仲礼跟着放下,视线忍不住扫过屋子,屋内场景一目了然,窄小但干净,靠近床角的地方有一个箱子,上面堆满了整齐叠放好的纸张。

“石头,你以前做了这么多笔记?”方仲礼惊讶道。

赵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箱子是阿姐的嫁妆箱,而上面的,不是笔记。

他摇头道,“不是,笔记在箱子里,里头已经装满了,外面堆放的那些是我写出来卖给书肆的故事本。”

他敢光明正大堆放在那,有阿姐和姐夫不识字的缘故在。

“故事本?卖给私塾?”方仲礼低呼一声。惊讶和不解都有。

“故事本就是话本子,你们要看吗?”他随口一问。

方才一听他说是故事本,两人好奇之下便有些蠢蠢欲动了,吴瀚迫不及待,也不再问他以前为什么没告诉自己,问,“可以吗?”

“可以,你们挑个自己喜欢的,正好看看这些放松放松。”

“谢谢石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言写好的稿子被书肆伙计用自制浆糊黏了起来,正好是一本一本的。

吴瀚挑了上面那本,方仲礼则是拿下一本。

方仲礼稀奇地翻了几页,几乎每一页的字体都写得极其端正,他心中佩服,“写了这么多?”

赵言嗯了一声,他将小豆子抱到床边坐下,就坐在那逗他玩。

吴瀚和方仲礼也不客气,一个坐在箱子的空余处,一个坐在板凳上,开始翻阅起来。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了,赵言朝外头看了眼,院子里洒满了春日的阳光。小豆子嘴里吃着的正是吴瀚带来的糕点,他方才拆了。

他想抱小豆子出去晒会太阳,“瀚哥儿,师兄,我抱小豆子去院里玩一会”

“嗯嗯,”两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舅舅!”出了门,小豆子迎着阳光半眯着小眼睛。

“嗯?舅舅带你去看花花好不好?”赵言摸了摸他柔嫩的小脸蛋,抱着他去了院中角落。

角落里开着几簇灿烂的粉色花朵,周边的杂草和树杈已经被他姐夫清理干净了。

小豆子下了地便自己乖巧蹲在那,小手指点点花骨朵,粉色的花朵晃了晃,就像一个穿着粉嫩裙子的小姑娘在朝他们打招呼,小豆子咧开嘴笑,“舅舅!”

“诶!”赵言笑着应了一声,也不知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花花。

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春风裹挟着青草花朵的气息,他整个人都惫懒了下来。

两个人在屋中无声无息的,赵言中途带着娃成功将他们忘记了。

直到他阿姐和姐夫回来,张高一进门便喊,“石头,小豆子!”

“爹!”

“阿姐,姐夫!”

赵梨花见他精神比昨日好了不少,松了口气,“今天想吃什么?待会让你姐夫去买,”

她话还未说完,瞥见儿子手里的,“小豆子,你手里的是什么?”

赵言视线跟着瞧过去,诶了一声,忽然道,“阿姐,我忘记告诉你了,瀚哥儿和方师兄来了。”

“嗯?”赵梨花朝四周看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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