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价值不菲,让一向谦恭的田间都变得有些失态,然而,鸡缸杯的受损程度并不算复杂,尤其是对于刚刚修复过一个碎片多达四十多块的清乾隆豆青暗刻螭龙纹凤尾尊的向南来说,几乎都不用花费太大的精力。

只是看到全程待在一旁的詹姆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向南才不得不放慢了一些修复速度,但也是稍稍拖延了一点时间罢了,等到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向南便将这只碎成七八瓣的小小的鸡缸杯,给完美修复了。

“哦,上帝!简直是出神入化,无以伦比!”

鸡缸杯刚刚修复完成,詹姆斯就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着,嘴里则不停地赞叹着,“向先生的文物修复技术,太神了,一点也看不出修复痕迹!”

“谢谢詹姆斯先生的赞美。”

向南一边收拾着有些脏乱的工作台,一边转头微微一笑。

事实上,在国外博物馆里,无论是古书画还是古陶瓷修复,采用的大多都是考古修复。

比如说这只鸡缸杯,如果是在国外的博物馆里,那么,修复师最多就是将碎片拼对粘接起来,绝不会再去作色、仿釉,有时间,连残缺部位都不一定会补配齐全,以求让前来博物馆旅游的文物爱好者们,看到“最真实的文物”。

但民间的收藏家所秉持的理念则完全不一样,他们收藏文物,大多是为了欣赏古代艺术,如果只是将碎片粘接起来,不做任何修饰,哪里还有什么艺术美感?

最关键的一点是,大多数收藏家收藏文物,是为了投资升值,拼拼凑凑的文物,又怎么可能拍得出高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向南高超的无痕修复技术,才会在国内外引起那么多人关注的主要原因。

田间自始至终都待在一旁,认真观摩学习着向南的修复手法,由于向南刻意放缓了速度,再加上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观摩学习了,终于让他看出了点眉目。

向南在古陶瓷修复技术中的“绝技”,就是没有绝技。

田间看得很清楚,向南在每一道工艺上,所采用的修复手法,实际上都是大众货色,不要说像他这样的资深修复师了,就是入门一两年的学徒工,也都会从老师那里学到这些知识。

可就是如此普通的修复手法,在向南的手中,却发挥出了不普通的修复效果来。

“这难道就是华夏人常说的,练到极致,返璞归真?”

田间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他看了看身旁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向南,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种天才,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种庸人可以比得了的。”

摇了摇头,田间不再去想这些让人自卑的事情,

“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去华夏一趟,沉下心来跟向南好好学一学,不是学他的技术,而是学他的那种眼里只有文物修复的态度。”

越专注,越成功。

或许,在文物修复界里,都没有一个人会像向南这样,仿佛是为了修复文物而生一般,其它任何事情都不能干扰到他对文物修复的专注。

可其他人呢?

“或多或少,还是会被文物的价值以及文物修复所带来的荣耀和财富,迷惑了双眼吧?”

到了如今,如果田间还不明白的话,那就真的是愚蠢了。

幸好,他明白过来了。

捧着鸡缸杯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詹姆斯终于将目光挪开了,他一脸满意地对向南说道:

“向先生,非常感谢您,这鸡缸杯修复得很完美,我很满意。”

“您客气了。”

向南从抽屉里拿出上午填写的那张修复单,递给詹姆斯,说道,

“如果没有问题,请詹姆斯先生签个字。”

“好!”

詹姆斯接过修复单子,很痛快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这单子和另外一个装有唐三彩骆驼的古董盒子一起,交到了向南的手里,“这是向先生您的修复酬劳!”

向南接了过来,朝詹姆斯点了点头,“谢谢!”

“客气什么,这是您应得的。”

詹姆斯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对向南说道,

“时间不早,我得先回市里去了,向先生,希望我们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向南笑着说道:“欢迎您到华夏来做客。”

“哈哈,向先生邀请,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詹姆斯哈哈大笑起来,又和田间道了别,随后便捧着装着鸡缸杯的古董盒子,急匆匆地下了楼,上车离去了。

詹姆斯离开后,向南打开那只古董盒子看了看,里面一黄一白两只唐三彩骆驼,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看着这一对骆驼,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又多带了一件国宝回家。

这一次米国之行,收获已经超出预期了。

站在一旁的田间扭头看了一眼,嘴里啧啧有声:

“詹姆斯这个葛朗台这次倒是舍得,这一对唐三彩骆驼,也算是抵得上修复费了。”

他可是没忘记,修复那只五彩九龙纹小瓶的费用,詹姆斯可还没给他呢!

向南一笑,也没问田间为什么喊詹姆斯“葛朗台”,他朝田间招呼了一声,说道:

“天黑了,下楼吃晚饭去吧,也不知道杰克今天晚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说完,就抬脚出了修复室,往楼下走去。

田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嘴里嘀咕了一句,

“米国能有什么好吃的,哪有寿司、生鱼片好吃?”

来到楼下,杰克果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除了果汁、蔬菜之外,也就是煎牛排了。

向南看着这些食物,已经有些头疼了。

来到米国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不是煎牛排,就是煎猪排,要么就是烤羊排,吃一两次还感觉挺新鲜,天天吃就有点受不了了。

“也不知道闫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坐在餐桌旁,向南一手拿着刀叉,一手拿着餐刀,将牛排切得“咯吱咯吱”响,心里却在哀嚎,

“好想吃灌汤小笼包、豆腐脑、盐水鸭和炖生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