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姐姐,~”

空灵的声音自姜蔓身后传来,她转过身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盯着她笑,还是亦如那年高中,他很白,依旧温温柔柔的,声音软绵。

姜蔓环顾四周,高中得学校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路上树上白茫茫一片被雪覆盖的严严实实的,面前的人穿着一件黑色t恤短袖,十分瘦弱。

“小阳?”她看着眼前的人,记忆突然明朗起来,这些年,好像杨阳一点都没有变。

“嗯。”

“下雪了,你怎么穿这么薄啊,不冷吗?”

杨阳一笑:“姐你也穿的很薄啊,怎么穿睡裙就出来了。不冷吗?”

面前的人笑的坦然,没有熟悉的羞涩,连带着说话声音也高了许多。

姜蔓奇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白色的棉麻睡衣裙,这还是黎耀亲自给她挑的,说这件衣服特别衬她的腰身,‘黎耀~’

她突然一惊,抬头看了看校门口,她不是被黎耀关起来了吗,她记得在和黎耀睡午觉啊,怎么到学校了,做梦呢吧?姜蔓捏了把自己的胳膊,没又痛觉,这梦也太逼真了吧。

“姐,挺想你的。”

“啊?”没等姜蔓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突然着了火,杨阳好像感觉不到痛觉,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笑,那笑凄凉中带着释然,看的姜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梦见了一个人,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又瘦又白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在她和黎耀确定心意的那个暑假,怯怯的躲在陈航的身后叫了自己一声姜姐姐。

姜蔓许久没见他了,自从上了大学到现在总共也才见了约莫五六次左右,他们之间有微信,有时候会聊两句,她简直太了解陈航那副德行,问起他的金近况,每次得到的回答总是“他很好。”

是否真的过的很好,姜蔓不得而知,她跟黎耀之间的事儿就够她头疼这几年了,有时相约他出来,他总是太忙,要么就是在陪陈航,不过电话里听着确实状态不错。

姜蔓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梦里的场景,那么逼真又恐怖,那场景,她现在依然心脏还在砰砰跳,就连火的炙热感都是那么逼真。

“黎耀,黎耀?”伸手推了推身边睡的正沉的人,她总觉得心慌的厉害。

“嗯?”黎耀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声,眯着眼睛伸手抱住姜蔓:“怎么了?”

“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黎耀揉了揉太阳穴,撞头看着身边的姜蔓。

“噩梦。”逼真又恐怖,越想越觉得寓意不好,晦气。明天一定得给杨阳打个电话。

黎耀坐起来,从后面把姜蔓环抱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没事儿,我在呢。别怕。”

姜蔓好奇心重,中午自己说了吊人胃口的话,姜蔓胡思乱想的猜自己也能理解,抱着人在床上哄了好大一会才作罢。

“你是不是操心着我中午说的那件大事儿呢?所以才做噩梦?”

“什么?”姜蔓依旧失魂落魄,她现在心慌的厉害,耳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前面全是刚才梦里杨阳的样子。

“你,”

黎耀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接电话的时候姜蔓瞟了一眼来电人“陈航。”

“喂?什么事儿?”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只见黎耀皱眉看了眼姜蔓后拍了拍她的头顶下了床,抬脚要往外走时或许是又想起来姜蔓刚刚做了噩梦,又在床边坐了下来,右手捏着姜蔓的手。

“你先别急,从头说。什么?你先去局里,我就过来。航子,”

黎耀叫了声陈航的名字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挂了电话,他转头看了眼姜蔓又低下头,那句话在他嘴里打了几个转,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姜蔓推了推黎耀,他依旧没有说话。

她心一沉,下意识的就觉得是杨阳,陈航刚才的话她听不真切,可是他的慌乱是显而易见的,她早该反应过来的,一个做梦只能梦见黎耀的人,这会梦见杨阳,那么反常。

“是不是···”后面的话他没有往下说,生怕黎耀会点头承认。

“嗯。”黎耀抬头看着姜蔓,眼神中竟然有一丝不忍,“蔓蔓,杨阳,死了。”

死了

死了。

他两个月前还给自己发微信,虽然很久不见了,可姜蔓记得杨阳的样子,就像刚刚梦里的他一样,白白的,干净的不像凡间的人,说话声音柔柔的,叫自己姜姐姐的时候会脸红的男孩子,明明自己也不如意,可是会整夜打电话安慰和黎耀吵架的自己的男孩子。

他才二十多岁,正是要享受人间美好的时候,他死了?

姜蔓的头都是懵的,她甚至说不清现在的感觉到底是难过还是怎样,她应该哭出来的,可是怎么一点流泪的感觉都没有,她甚至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明明才正是大好年华的人啊。

黎耀去衣柜里拿出衣服给姜蔓换,一场秋雨一场寒,在室内他已然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最后出门前给姜蔓套上了一件白色羊毛开衫外套,她还没有这么听话过呢,乖乖的配合自己,乖乖的跟自己出门,眼里全是茫然,状态看的黎耀心疼。

“没事儿,我们现在就过去,嗯?”黎耀给姜蔓系上安全带。

一路上车开的很慢,下了几天雨路上又湿又滑,黎耀一边开车时不时还抽空看看身边姜蔓的状态,依然在神游,也不晕车了。

车子进了城才开的快了起来,路越来越开阔,两边的路灯越来越明亮,姜蔓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拿起手机发个微信,聊天框里一片绿油油,没有见那边回复。

“你说,陈航是捉弄咱们呢吧?这是他以前上学时候惯用的技俩。”

黎耀没回话,真假他听的很真切,电话那头陈航哭的像个煞笔,一个劲儿的问他怎么办呢,说警察不让他见杨阳。

他不愿意现在开口,打破姜蔓的寄希,他不忍心。

黎耀闯了一路的红灯,到公安局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吱~”刹车声在此刻格外刺耳。

姜蔓被黎耀拉下了车,看着面前庄严的公安局,她迟迟抬不起脚,她怕了,怕进去看见杨阳躺在那里,她无法接受,她的好朋友,那个小伙子,死的这么突然。

他们走进公安局的时候,陈航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言不发,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哭了,白的刺眼的灯光映在一样洁白的地面上,那光晃得姜蔓头晕。

黎耀拉着姜蔓往陈航跟前走,在那人面前站定,陈航喘着粗气抬起头来,眼睛一片猩红,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看见黎耀和姜蔓才哭出声来,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坐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

“哥,黎哥,呜呜呜~”

黎耀蹲下身子拍了拍陈航的肩膀:“人呢?”

“他们说,说,在里面。”陈航哽咽的厉害,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完:“他们让我进去认,那不是阳阳。”

是啊,怎么可能是呢,他的阳阳皮肤白嫩的像个婴儿,里面躺着的黑的像炭,脸都看不清了,他就是知道,那不是他。

黎耀没有说话,陈航又张开手,掌心躺着一个泛着银白光的戒指,“可是,他怎么偷杨阳的戒指戴啊?啊?哥。”

是不是他一目了然,就陈航这哭的不要命的架势,里面人的身份早就明了了,陈航哭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的几个警察出来盯着地上的男人,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话,这男人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再者说,爱人去世,谁都得崩溃吧。

“你好,我是黎耀。”

“你好,黎总。”带头的人跟黎耀握了手,看了眼地上的人略显为难,“这,陈总,,”

“望您体谅。”黎耀牵过姜蔓满是汗的手,“我们俩是死者的朋友,方便进去看一下吗?”

“黎总,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人,不成样子了。”

黎耀点点头。

不成样子了,果真如警察所说的,停尸台上,一片白布盖着,看那样子呈蜷缩状,从门口望去可以窥见一点,焦黑,夹杂着一些血污。

姜蔓一下子哭出了声,手捂着嘴不敢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发抖,身边的黎耀紧紧抱着姜蔓,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没事儿,我在。”

她听不见,身边的黎耀的安慰她听不见,外面陈航的哭声她也听不见,眼前满满的被一片白占据,想起那个梦,她有些喘不过气。

黎耀和姜蔓都没有进去看,没有勇气再去掀开那块布。

“李警官,怎么回事?”

为首的警察正了正帽子,“我们已经确定了身份,死者杨阳,在郊区的飞起工厂被,被烧死的,凶手焚尸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报了警,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人就已经被烧成这个样子了。凶手已经抓到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跑。”

“都成这样了?怎么认出来的,会不会是你们,认错人了?”姜蔓问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侥幸。

警察叹了口气;“因为死者护着自己的脸,所以脸部没有完全烧毁。”结合他扔在墙角的破旧书包,里面身份证和各种证件俱全,也跟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身份错不了。

黎耀和姜蔓被带到一个房子,一位女警察递给他们一个书包和一个半新的行李袋,姜蔓颤着手打开,里面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件黄色的皮卡丘玩偶,这个玩偶是当时陈航带他去见见他们,姜蔓亲手送给杨阳的,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杨阳有多高兴,他说,还没有人送过礼物给他,陈航都没有。

“这孩子过的估计挺惨的,所有的东西,就这几件衣服,哦,还有一本书。”警察拿过书包递给黎耀。

他们都觉得可惜,身份证上那孩子白白净净的,笑的很含蓄,正是大好年华,被一群畜牲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