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瞎话

“别说小弟，林二爷家的那个小姑娘，我看着也觉得挺讨喜。”张纯之低声道。

林家的下人在前面引着，不敢偷听张家两位爷的谈话。

听下人禀报说张家来人了，林家驹也赶紧迎出来，正堂之中，张家的两个小辈执晚辈礼见过，双方坐下来说话。

客气的话还没说完，张钧之就沉着小脸走进正堂，向林家驹见了一礼，道声“世叔”。

林家驹笑道：“怎么了，钧之？”

张钧之摇摇头，后面随紧跟过来的方云霞道：“一个没看住，两孩子又吵起来了。”

张钧之说道：“大哥，我们回家吧。”

张恪之一看，呦呵，这是真生气了？张大哥是个十分稳重内敛的人，笑道：“你是男子汉，应该让着妹妹一些。在家的时候念叨着要来，怎么才来就走？”

“她说今天浓妹妹也在，见了面又告诉我浓妹妹昨天下午便走了。”张钧之真得很生气，“我送她的礼物，她也不好好保存。”

正在这时候，林元儿走进来，为难道：“不是我不好好保存，是、”

见她不说了，张钧之问道：“你怎么不说了？当初给你的时候，你还说很喜欢。”

“是二妹妹，”林元儿红着眼睛，“我昨天带着她一起玩，她喜欢那套青铜玩偶，爱不释手，走的时候也不放开。我见她喜欢，就给她拿走了。”

张钧之皱眉，浓妹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才不会抢姐姐的东西，而且他在信里也跟她说了，会给她带好玩的礼物。

“你说瞎话。”他突然看向林元儿，声音坚定地说道。

一时间，正在低声交谈的大人们都愣住了。

张纯之抓住小弟的肩膀按了按，小家伙却还是看着林元儿。

林元儿忍不住哭道：“我没有说话瞎话，没有说瞎话。”

后面的几个字喊得声音都劈叉了。

林家驹和方云霞赶紧去哄自家闺女。

从没见过林元儿这样疯狂的张钧之往后退了一步，而张恪之、张纯之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同样是第一次看到气成这样的小姑娘。

一刻钟后，张恪之、张纯之带着自家小弟走出林家大门。

“这下好了，算着今次，你都把林家大小姐气哭两次了，”张纯之低头看着弟弟，揉了揉他的脑袋，“看林太太那脸色，以后我们想登门，难了。”

张钧之想到刚才林元儿哭得直打嗝，也很后悔刚才那样说她，他似乎违背了祖父的教导，凭自己的心意定人的好坏。

刚才他认定元儿说瞎话，依据仅仅是浓妹妹不像是会抢东西的人，他应该见到浓妹妹之后问清楚，如果是林元儿确定说了瞎话，他再来说她。

“等我问过浓妹妹，如果是浓妹妹抢她姐姐的东西，”张钧之想了想，道：“我就教教她，然后再来林家跟元儿妹妹道歉。”

张纯之笑道：“怎么是二姑娘抢东西的话，你只教教她，也不发火？”

“她还小，有些道理还不知道。”张钧之说道。

张恪之、张纯之闻言，都觉得好笑。

“今天不早了，我们先回老宅，”张恪之拍拍弟弟的小脑瓜，“大哥二哥还要去访友，明天再带你去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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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略带着沉闷的爆竹声在空气中爆开，林春浓捂着耳朵往旁边跑，其他小孩子们尖叫笑闹的声音也在瞬间响起。

宁静的小山村立刻显得喧哗起来。

张钧之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声音，掀开车帘，瞧见林春浓，挥手跟她打招呼：“浓妹妹。”

林春浓看见这辆比较大的马车，就猜到或许是来找她爹的，没想到是自己的小朋友。

“钧之，”林春浓向前跑了两步，也跟他挥挥手。

“大哥，我要下去，”张钧之转头跟他大哥说道。

张恪之只见外面一群小娃子，其中一个穿着大红色绣花衣裳的女娃，两只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看过来时那种机灵劲儿就别提了。

他游过学，什么地方都去过，但这么漂亮的小女娃还真是第一次见。

都说林家大小姐长得好，还说她命格好，今天一瞧，张恪之觉得，这位二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家还真是人杰地灵，生出来这么两个钟灵毓秀的女孩儿。

张钧之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来到林春浓身旁，见这里没有她哥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玩？”

林春浓介绍一旁的林秋末，“我不是一个人，秋末和我一起的。”

张钧之皱着眉，看向比他也没高出多少来的男孩，说道：“他就是元儿妹妹说的那个，不分尊卑的下人？你昨天去林家，还要让他上桌吃饭？”

这小家伙穿着一身松花绿的锦衣，腰间挂着一个羊脂白玉的镂空玉佩，玉佩下还追着和一副颜色相配的杏色流苏。

小脸一板起来，富家公子的气度立刻就出来了。

林春浓见他小小一个娃，不值当跟他生气，只是说道：“秋末虽然是下人，也是我家的人，我们家没有什么尊卑贵贱。”

张钧之摸摸林春浓的小脑瓜，说道：“你还小，不懂事。对下人不能太宽容，要不然以后他会欺负你。就像你在家的时候，那个抢你知了的丫鬟。”

林春浓知道跟他说不通，就看向后面下来的二十左右岁的年轻男子，这男子和之前陪张钧之来过的那个，明显是不同的气质。

打眼一看，便知这个人沉稳内敛，有种什么事在他面前都不是事的感觉。

“这是谁呀钧之？”林春浓问道。

张钧之说道：“我大哥，你没见过我大哥吧？我大哥射箭的准头可好了，还会骑在马上连射。”

林春浓点头，“那真的好厉害啊。”

张钧之下一句就是：“等我长大了，一定比我大哥还厉害。”

林春浓侧头看他一眼，虽然这小豆丁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但模样底子和他两个哥哥是一脉相承的，长大后定然是个小帅哥。

“我相信。”林春浓肯定地说道。

张恪之听着他们的话，颇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一群小娃都在旁边站着，此时也不玩了，一会打量打量旁若无人交谈的两个小的，一会打量打量张恪之。

张恪之转身，吩咐驾车的仆从，“拿一盒糕点下来，给孩子们分一分。”

林春浓见到这一幕，真是发自心里的感慨：张家的教养真好。

一个个贵公子，来到这样的简陋乡村，竟然都没有半点看不起乡下孩子的样子。

“林二小姐，你好呀。”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张恪之蹲下来和她打呼。

只是还没有等到这小姑娘说什么，他自家弟弟就提醒道：“大哥，你叫她小浓，浓浓都行，不要叫林二小姐。”

张恪之疑惑笑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林家的人了，”张钧之说道，“不跟元儿妹妹一同序齿。”

“好，小浓，”张恪之不厌其烦地改了口。

林春浓道：“我带你们去我家。”

她玩的地方就距离家中不远，和小朋友们告了声别，就和林秋末一起带着张家人往家里走去。

林家乐正在青石井边洗猪蹄，昨天媳妇说想吃酱猪蹄了，他一大早就把年前买的一竹筐猪蹄拿出来，挑了七八个，准备做一大锅。

“世叔，您这是？”张恪之来到林家院子里，看见挽着袖子在搓洗猪蹄的林家乐，连见礼都忘了。

那白嫩嫩的猪蹄在水中，随着抄洗上下颠簸，看起来真不确定这是什么。

林家乐一看到张钧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也是张家的，笑道：“失礼了，今天准备做猪蹄吃。”

“不，我们才是失礼了。”张恪之见礼，“大年初二来打扰。”

“年后这段时间不就是走亲访友的吗？”林家乐一边说着一边擦擦手，“家里简陋，就不请你们进屋去了，随便坐。”

张钧之跟林春浓道：“来的路上，我大哥还跟我说你们今天不一定在家。浓浓，你们不用去外家走亲戚吗？”

“我们明天再去，”林春浓说道，“今天我舅舅要带着表姐他们去他们的外祖家。”

方小草也从屋里出来了，端出来一竹筐家里屯的零食，有在外面买的桔饼之类，也有自家做的锅巴棉花糖。

张恪之在院子里的桌旁坐下，一开始还推拒，他在家里就不吃这种小食的，但在两个小娃强烈的推荐下尝过一片酥酥脆脆的锅巴之后，就好像推开了零食的大门。

“小世兄呢？”吃完一块软软的绵软点心，张恪之暗自数了数自己吃了多少，咳了咳，向那边还在给猪蹄清洗的林家乐问道。

林家乐笑道：“他还在屋里忙呢，没有一个时辰出不来。反正是在乡下，咱们也不讲就待客那一套，你们自家的玩，等我做好午饭，咱们就开吃。”

张恪之见林家此时果真是一个仆人都没有，便不讲那些虚的了，笑道：“让世叔和婶婶劳累了。”

“不累不累，”林家乐摆手，洗好猪蹄端到厨房，他媳妇就凑过来，低声道：“张家的孩子真好，你有机会，多跟他家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