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二黄嚼着一口菜叶子嘟囔,“你们不知道,蒋乔最近看上周家那小子了,人前人后的跟着,那小子还不识抬举,天天一副臭脸不知道给谁……”

话音未落,被灌了一口酒。

姜彻斜睨他,“吃你的,别多嘴。”

老李若有所思,“周家小子?是那个豪门周家?阿彻,你亲戚最近没逼你去讨好周家小子吧?”

“逼了,”姜彻说的轻松,“我自己搬出来住。”

“你妈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姜彻嗤笑,“她另一个儿子这么优秀,高兴还来不及。”

宋轻沉低头,她碗里又多了几片肉,都是姜彻夹过来的,她半天没吃一口,胡乱地在里面搅动。

那一瞬间,她很想让姜彻别笑了。

话到嘴边,又滑进肚子。

姜彻一脸无所谓,目光重新黏进宋轻沉碗里,“再不吃,你瘦的没型了。”

等宋轻沉一点点收拾掉碗里的东西,姜彻看了眼手表,问,“饱了吗?”

宋轻沉又点头,随即听到姜彻说,“不好意思了各位,早走一步,把她送回去。”

顿了顿,“上晚自习。”

又有人在起哄。

姜彻象征性回几句,拉着宋轻沉往外走。

天色还未大黑,朦胧的树影排排伫立,远方传来荡漾的波浪声,高低起伏,像大型动物的呼吸。

摩托停留在旁边,她跟着上了车,坐在后面,听姜彻问。

“你跟周池妄是什么关系?”

宋轻沉大概没想到会被姜彻问到这个,没反应过来,呐呐地回,“从小就、就知道,关系,不太好。”

这次是实话。

引擎启动的声音响彻耳边,宋轻沉环上姜彻的腰,小声问,“你跟周池妄……?”

姜彻嘲弄一般的回,“异母异父,兄弟。”

摩托车上了大路,风驰电掣。

到了学校门口,姜彻把宋轻沉放下来,他去停车,宋轻沉跟着走了一段路。

半途沉默,她看着姜彻一把扯下来自己的头盔,没忍住,小声说,“如果不想接受这个兄弟,也、也不一定要接受的。”

姜彻放头盔的手指一停,眼波流转,转而看向她。

宋轻沉只觉得窘迫。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不该胡乱插嘴,又磕磕绊绊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

话音未落,又被姜彻打断,他玩味的笑。

“组合家庭是既定的事实,难道不是更应该兄友弟恭?”

“你不喜欢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吗?”

宋轻沉摇摇头。

“这是你母亲和……周池妄父亲的事情,没、没有人规定,你必须、必须要兄友弟恭。”

她缓慢又磕绊,却句句真诚,“在成为一个听话的好、儿子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有自己的朋友圈,也有个人喜好。”

“合不来的人也不、不一定要强求。”

“姜彻,你可以不接受的。”

姜彻静静地听。

面前这个小结巴说起话来停停顿顿,声音瓮沉瓮沉,像是黏在喉咙中,眸光却清泓明亮,自顾自地讲着些道理。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你可以不接受。

所有人都说。

你母亲可真有本事,嫁入豪门,你以后也是豪门之子了。

寄人篱下又怎样?你跟周家少爷处好关系,以后好处有的是。

今天,这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小结巴却告诉他,你可以不接受。

姜彻用手捂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又去揉宋轻沉的小卷毛。

蓬蓬的,柔软又可爱。

他哂笑一声,又收回自己的手指,恢复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轻松的调侃,“这话题可够沉重的。”

“行了,快上课了,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再进去。”

说着,径自往反方向走,才走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

“蒋乔跟你说的,你不用当真。”

宋轻沉脚步一顿。

你怎么知道蒋乔说了什么呢?

宋轻沉唇角蠕动,最终什么都没问,她静静点头,头发又被揉了一把。

“还有,听说你要代表高二参加数学竞赛,”姜彻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加油啊,好学生。”

盯着姜彻的背影,她神情模糊。

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如果姜彻对外人没有这样熟稔,她或许能更清醒一些。

第9章

回到教室后,宋轻沉想了两节课。

蒋乔希望能在最后一节课跟她换教室。

宋轻沉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她问蒋乔。

10分钟够吗?

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10分钟,宋轻沉看了眼表,以肚子疼为理由,溜回了教室,换蒋乔过去。

短短的10分钟,宋轻沉却坐立难安,书看不下去,有什么东西悬艮在心中。

她在想,周池妄此刻发现蒋乔换了过去,会露出什么神情。

会不会生她的气?

下课铃响起来的同时,手机在震动,宋轻沉拿出来看了一眼,脚步一转,走向跨班自习室。

两个人站在门口。

周池妄环胸抱臂,靠在窗边,半边身子浸于月光,半边身子匿于昏灯。

凉意顺着纱窗渗进来,撩起额前顺直的碎发,露出俊挺的鼻梁和漠然的目光。

随着宋轻沉的缓步靠近,两个人的声线越来越清晰。

柔软的,隐约带有一丝泣音的是蒋乔,“周池妄,这么多天了,你一直在躲着我。”

“是因为害怕喜欢我,还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宋轻沉脚步一顿。

意料之外的展开,她躲进楼梯间。

少倾,周池妄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什么时候躲过你?”

字字顿顿,整个走廊都听的一清二楚。

宋轻沉低头,不自在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一分钟后,终于有脚步声缓慢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一个细碎,一个沉稳。

宋轻沉所在的楼梯口是必经之地,她忐忑的捉紧扶手,正在脑海中演练一会儿怎么说。

事实证明,是她多想了。

周池妄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并不讶异她就站在楼梯间等,“宋轻沉,走了,你明天要考试。”

宋轻沉哦了一声,抱紧自己的包,跟在周池妄身后,一步步下台阶,中途时不时回头,想去看看蒋乔,却听见少年说。

“她没事。”

“你、你怎么知道?”

周池妄并不过多解释,只问,“乔叔给你发消息了?”

“他说,联系不到你。”

乔叔是40岁左右的周家管家,负责送周池妄上下学,偶尔等不到人,便会给宋轻沉发消息。

周池妄又睨她,“所以你专门过来等我?”

宋轻沉哑口无言。

听他似笑非笑的问,“心虚了?”

宋轻沉呼吸停了半秒钟。

平心而论,周池妄虽然对她嘲讽居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切实有帮助到她。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走廊中,仅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周池妄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忽而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住。

他眯眼,却只看到了一头蓬松的小卷毛。

宋轻沉半咬唇瓣,小声嘟囔,“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她来找你,应该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