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笙那时知道的不算太多,但多多少少能够读懂大人的表情。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他大抵也能够猜到,在自己的父母因为战乱而分离的这些年里,他的父亲已经另娶,并且霍郯怀里抱着的孩子正是自己的异母妹妹。

大人们去了另一间屋子里,就留下他跟那个婴孩在一处。

那孩子躺在摇篮里,安安静静的。霍笙不由得走上前去,趴在摇篮边望着她。见她闭眼睡着,霍笙伸出手来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

他的确是存着恶作剧的心思,想把那孩子弄哭,谁让她那么坏,抢走了他的父亲。

可等到真的触到那软糯可爱的小脸,他竟有些下不了手,本能地减轻了力道,轻得就像是他的小手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只是那孩子还是醒了,霍笙的心一下子提得老高,怕她哭闹,他知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烦人的。

他甚至做好了捂住她嘴的准备,谁知那孩子只是慢慢睁开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目光里像是带着好奇。须臾,竟然笑了一下。

霍笙小小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不由得也跟着笑。他想知道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就教她:“叫哥哥,来,叫一声。”

那孩子没理他,慢慢又睡着了。

霍笙有些失望,仍旧趴在摇篮边上,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又伸出手指轻轻戳一下她的小脸,一戳一个坑,倒是自得其乐。

而后,见这孩子熟睡的模样,他忽然生了一个令他觉得有些羞耻的念头。他慢慢地俯低身子,在那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母亲也这样亲过他,说这是表达喜爱的方式。

霍笙在刚才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他觉得可以让她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回长安,他比较大度,以前的事也可以不跟她计较。

后来他们好像真的回长安了,那孩子慢慢就长大了,就在他眼前,一天比一天更美。

霍郯呢?他不知道,他眼里没有别人了,只剩下她。

夜已经很深了,霍笙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过来,他是她兄长,他记得自己曾教导过她男女有别。

可她就那样推开门走了进来,穿得很单薄,一袭烟红色软绸袍子松松地套在身上,腰间连系带也无,行走间衣袂当风,看上去就像个仙子。

他还没开口,阿练一下子搂住了他,霍笙想挣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一双小手攀上来,褪掉了他的中衣,从锁骨处开始往下抚摸,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哥哥,让我看看你。”

烛台上的光照过来,霍笙能清晰地看见她的眼,妖冶的,魅惑的。

她这样看着他,他就有些受不了。

霍笙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磨蹭,他还想让她往下摸摸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醒了。

霍笙顿觉口中焦渴,额上还在冒汗。他抬手擦了一下,起身下榻去倒水,狠灌了几杯才平复了心里的躁动。

他在想,怎么会做这样荒唐的一个梦,一半真一半假。

梦里的那个人……不,那不是阿练,只是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妖精。

少年仍不知道,这妖精是从他心里长出来的。

霍笙觉得自己可能睡不着了,正盯着窗户筛下的一片冷白月光发呆,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阿练。

霍笙有些恍惚了,分不清是不是仍旧在梦里,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疼,是真的。

章节目录 31.寿宴

阿练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她将这一点当做是一个好的征兆, 预示着父亲一定还平安活着。

可是今晚她却梦到父亲在自己眼前惨死,而她却救不了他, 只能徒劳地哭醒过来。

她那时满心惶然, 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就只有霍笙是她的依靠,只有这与她血脉相连的兄长才会明白自己心里的恐惧。

她本能地就来找他。

因出来得匆忙,阿练的一头长发披散着, 身上只穿了件软绸的袍子,也没有系带。这个样子几乎与霍笙梦里的那个人重合了。

只是对上她的一双泪眼,霍笙顿时什么绮思都没有了,先前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霍笙问她。

阿练吸了一下鼻子, 点点头, 将梦里的情景都告诉他。

霍笙在心里叹了口气, 抬手替她将眼泪都擦掉, 不无安慰地道:“梦都是反的,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阿练还想再说,只是这会儿她已经清醒了, 想到自己大半夜的把霍笙闹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于是要出口的话就先咽回去了, 只低着头闷闷道, “可是阿爹现在在哪儿呢?”

霍笙自己还在查, 不过他是不想让阿练牵涉进去的, 想等到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告诉她,于是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对她道:“我送你回去吧。”

霍笙自己住在北屋,阿练住在东屋,要过去就得穿过一个院子。等快到的时候,霍笙停下了:“就送到这儿吧。”时间太晚了,怕别人看见了不好。

阿练点头,听话地回去了。

霍笙一直等到她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才往回走。

阿练本就累了一天了,得霍笙安慰之后心里好受了些,回到榻上很快又睡着了。这次没再做噩梦,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阿练正在院中逗那只白猫,一抬头却见霍笙的那位心腹,名唤萧豫的,牵了一只短毛猎犬过来。

阿练问道:“这狗是哥哥的吗?”

萧豫道:“不是,是侯爷买来送给女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