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芸懒散地靠在石桌上,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手指开始盘卷头发。她个子矮,正好腰背靠在岛正中那石桌的边沿,没有不适。

稍作思量,便开始回答宗主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这就要提到依子对这涔云界感到的第三处古怪了。那便是我们自己。

八日前我们来到这涔云界,便一直有功法从天而降。赌约,赠礼,到最后居然走在路上都能捡到?而且功法的品级还一品一品地增长,通冥阶的功法啊!在拉马克系统里能卖出一两万能量点的宝贝,在这儿不光白送还扔在地上没人要?就算涔云界天下富足,也没富裕到这个地步吧?

从第一天那个名叫慈悲仙的家伙出现,就很奇怪了。根据我家任姐的汇报,慈悲仙一开始并没有为赌约提供功法,只是让任姐自己挑选条件。却在看出她所求功法之后,才一路各种变着法的学**。

如果所料不差,任姐一开始跟他说想要的不是功法,而是随便什么不太离谱的东西,恐怕我们这些天便会不停地捡到那东西了吧?

慈悲仙,还有仙舟上这位长老都想要给我们功法,为什么?

对这个问题依子原本的判断是,拉马克游戏规则会自动选择一个在游戏世界会导致麻烦的东西让我们获取作为胜利条件。

基于这个推断,依子为了回避可能出现的麻烦和危险,叫大家推迟入手功法,等到最后回归的时候。然而就在这时,脱离我们团队的第六人张洋却在依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入手了功法,游戏任务达成。

功法入手之后,预料中的麻烦果然出现了。圉国大军开始对我的同伴进行围剿,险情屡现。只是依子百思不得其解,有人非要我们得到功法的玄机,又和这大军反常深入山中有什么关系?

就在前天,在诗诗的意外提示下依子把这个问题和之前她的境遇古怪结合起来考虑,发现了一个逻辑的疏漏和一个惊人的假设!

那就是,依子之前对功法白送的推理有一个仅仅因为常识,事实上毫无根据的自己设定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在涔云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游戏任务,没有人知道拉马克游戏的一切!

一旦把这个主观的前提去掉,一切说不通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慈悲仙赶鸭子上架般地前来试探任姐想要什么,因为让他来的人知道我们是拉马克游戏的玩家;知道拉马克游戏的玩家手段千变万化,很可能是他对付不了的;也知道我们来着涔云界带着游戏目标,完成目标就会拍拍屁股走人。

这样的前提下,只要我们的目标不关乎他的根本,这幕后的大能便不在乎破财免灾省去些麻烦。区区一本功法而已,只要不触及到这本关乎他根本利益的涔云玄泽书,多少功法他都不介意送到我们手上!”

对于曲芸惊世骇俗的推理,宗主沉寂许久。终于回道:

“你这些奇谈怪论,尽是基于妄想假说。强自找了个缘由自圆其说罢了。若没有你说的这幕后人,怕也有千百种可能解释你遇到的问题呢。”

对于这合乎逻辑的反驳,曲芸却是开心地笑了。

“呵呵,宗主说得对。到刚才为止,这些还不过都是依子的主观臆测。很多都是根据手头线索发挥了想象力而已。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不知道宗主可曾听说过‘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

宗主一怔。曲芸能把拉马克游戏的诸多事情顺利完整地说出来,便证实了自己其实本就知晓拉马克游戏的事情。不然拉马克系统干涉下,不被认知的不合理事件会导致曲芸由于种种莫须有的原因根本没法把这些事讲清楚啊!

宗主能想通这一点,又怎么看不透没法再瞒过这位本就是拉马克游戏应选者的小妖精?

她长叹一口气:“你既已有了自己的定夺,本座再多做口舌也无意义。只奉劝一句良言:这涔云界的水深远非尔等层次可妄图揣测,玄泽书留下,赠你本真正的极品功法,离去吧。”

曲芸自可听出话中意思的真心,却仍旧摇头:“不知道你是从哪里了解拉马克游戏的,之前遇到的应选者都是什么情况。但是依子这云裳仙府,要得可从来不止那一点点游戏胜利的微薄奖励。”

“那你还想要什么?”宗主终于发怒:“别以为自己这点本事能在你们的小世界呼风唤雨就真的天下无敌了!一次跃维都没达到,最高不过点光境的蝼蚁!真以为自己能吃下隐机等阶的功法吗?

你以为自己藏了些什么底牌就能对付本座?还是觉得靠她的本事就能拖到游戏结束?明白告诉你,不惜一切代价的话,本座屠你如蝼蚁!”

宗主一怒之下,无形的威势历时扩散出来。康斯妮不由自主倒退两步,曲芸受得影响小些,却也感受到极大压力。

而再观四周,天地仿佛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一切都寂默了。

仙舟上齐刷刷盯着曲芸的门人长老无一再出声,远处围湖的圉国大军也再无行动,就连那自从曲芸进入涔云界从未见停息过的雨水,此时竟也止住了!

仿佛震慑于宗主的实力,整个涔云界,静了。

“宗主还真是喜欢误会呢,”令天地变色的威能,却没有让曲芸动容:“至于宗主的实力,依子是从未怀疑过远非我等可以对抗的。但是你看,书不是还在我手上吗?

至于依子想要的,不多,唯一人尔。”

宗主轻跨一步登上半空,散发着滔天威势俯视曲芸:“别费功夫了,本座没有让这个世界留下任何她能修习的功法,她不可能破界而出的。拿了功法离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绕了好大的圈子,你终于是承认了啊。整个涔云界,便是用来禁锢梅娴诗一个人的牢笼!”

“是,”宗主叹了口气:“是本座大意,不该让你去观那追忆碟的。能过那三道题,还以为你会是认可本座的同一类人。难道那时你就已经知道了这整个涔云界的一切?”

“怎么可能?那时依子还什么头绪都没有呢。无非是听到前面家伙的答案没过,所以考虑换了个视角答题而已。倒是后来,逐渐明白了在那玉盘中所观事情与这涔云界的关系。

追忆碟?所谓追忆,其实里面都是些隐喻吧?梅娴诗就是那师傅,过了这么久,她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其实远比你以为的好认呢。

她从来没有错,而你动用了整个世界来镇压她;她教你的不是武功,而是修道仙途;她要登的山,大概也并不存在,指的是飞升成仙的名额吧?

这倒仙宗玄妙奇巧,又怎么会是你这好大喜功之徒会动得心思?毁去她的雕像,立了自己的,就以为能瞒过这倒仙宗本是她的事实?宗主阁下!慈悲仙?还是……厚德亲王?

你就这么笃定,她永远没有翻身报仇的一天?”

“是厚德天尊,”半空中宗主垂眸静立:“生生世世,天道轮回。本座折磨了她两万年,她还不曾放弃。你自以为本座恩将仇报而心生怨念,殊不知登仙一途本就如此。非在其位,弗知艰矣。

这断天绝道的拉马克游戏压在头上,我们这些神魔仙佛谁能免去做些伤天害理违背道心的事?所求的,不过是在这被拉马克游戏压制的诸天万界,求一丝卑微的生机罢了。

你自以为我与她的冤仇,从一开始就未存在过。你可知本作镇压她时,她最后说了句什么?”

断使气势滔天,宗主却被从曲芸那传来的轻轻一句立时吓得七窍生烟。

“没用的。我不怨你,便道心不绝。道心不绝,你便永世次位,无法登仙。”

话语是从曲芸身上传来的,却是梅娴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