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其实是个男的。您是凰钟凰尊主。”

轰隆轰隆噼里啪

六月的天说下雨就下雨。

御剑蹲在瓦房下耸拉着肩,一副很是颓废的样子。

燕归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

“难怪你不敢见她。”叹着气坐在他旁边,御剑看了看他挪挪屁股。

“你说萧蘅白和他是有仇吗?不是朋友吗?怎么……”燕归觉得自己也找不出话来形容,“这么可怕。”

雨一直下,略微小了一些,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无言以对。

“她,他现在在干嘛?”

燕归摸摸鼻子看一眼远处屋脊上灰蓝色的天际。

“坐了一天了,现在在前院整顿马车呢,哦!还让伙计准备了铁楸,估计要出去哪挖地。”

燕归想到了什么,扭头吃惊。

“不会要把自己埋了吧!”

“不应该。”御剑低头握住匕首在地上划。

“他不是会自杀的人。”

“那也是。”燕归翘起腿,“要是我就去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话刚说完燕归就愣住了,御剑也停下来睁大他一直眯着无神的眼睛。

“他要去挖墓!”两人看着对方几乎异口同声。

就听到前院一声马嘶鸣。

“前辈!”

“凰公子!”

萧蘅白,不,现在是凰钟跨坐在马上,一脸咬牙切齿。

“看老子不把你鞭尸了!”

“前辈!”燕归扑过去抱住她腿,御剑落后一步也扯住另一只脚。

“放开!不然我抽你了!”

燕归扯住不放。

“前辈!虽然萧医师这事不厚道,有些,有些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但是好歹也是旧友啊!她还是救了您一命啊!”

御剑嘴笨只好用力扯住,紧紧抱着她腿。

“撒开!快撒手!”裙子要掉了!不是!什么鬼裙子啊!我是男人啊!泪流满面。

“前前,辈!血!”燕归松开手,有些颤抖。

“什么血啊!”凰钟回头看到自己衣服上有血迹。

“燕归!你弄脏我裙子了!”说完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不是。”御剑恻恻。

“是你凰公子你流血了,裙子透出来了。”

“前辈!你是来葵水了!”

来葵水?来葵水!来葵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归大叫“怎么办啊!前辈!怎么办!”

我狠狠拍了他头,御剑已经撑着我下马。

“先回屋里。”御剑低头脚步倒是很快。

我捂脸大哭,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不活了啊!”

萧蘅白!我和你不共戴天!

老道士说完那一句话就看到救星,可惜事无回头箭,他再来圆谎也是不能了。

就只好一一交代清楚,御剑也拉下肩膀,跪到不知面前。

不知呢?没人看清他神情,大概被雷劈了也不过如此。

萧蘅白不知是如何把本该安葬在红洲的凰尊主带出来,自从那时起她就想尽各种方法救治他。

但只能勉强续命。

“小姐她听闻舒老有一方能救治灵脉尽断,就上落云山求方,可是落云山有门规,出山者不得归返。小姐几乎是打上去的,后来不敌,多亏白苏医师前去救人。”御剑跪着偷偷瞄了不知一眼。

“继续说。”很是平静的声音,但是燕归觉得这怒火要滔天了。

“后来舒老愿意见小姐一面,小姐也就下山来了。”御剑回忆道。

“小姐回来后整个人都消极起来,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命药方,那只是另一种以命换命的法子,舒老不愿告诉小姐,那是因为他知道小姐,她要做什么。”

御剑跪膝前行,拉着不知的衣角,恳求道。

“小姐她,她再不是,也请求凰公子看在,看在她为了救您也是费了大功夫的情面上,不要记恨她。”

不知宛若被抽离灵魂,轻飘飘的不知如何动作。

只能愣怔地迟钝。

“她呢?”

不知眼中恢复清明,突然揪起御剑衣襟,眼睛充血,状若癫狂。

“萧蘅白呢!她呢!去哪了!她干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御剑僵硬着,眼圈发红,木偶般任由他摇动。

“以命换命!她为什么做这些奇怪的无厘头的事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扔开御剑,狠狠撞击在地上,闷响一声。燕归听着都疼。

“为什么?”风大的吹破了薄纸糊住的窗,淅淅零零的雨滴丝丝从缝吹进来,凉透了心。

“为什么要救一个不该活着的人。”

轰隆隆

惊雷劈砍人间。

“带我去见她吧。”不知蹲下来看着撞晕的御剑,伸出手摇了摇他。

细雨蒙蒙,恍若烟雾缭绕,翠色林木也蒙上一层朦胧微光,带着诗意的滴答轻响。山道上传来雨击打声,一柄青纸伞遮住一方土,这上面细细密密地生长着红色的絮状草,摇摇坠坠的,吸饱雨水变得沉甸甸。

“这燎原草是小姐从红洲移植过来的,费了好大心力才养活的。”御剑扫落草上的雨水,哗哗淋了一地。

“我。”经过长久的沉默,不知此刻的声音嘶哑得很,不再质疑愤怒。反而带着些小心,试探的犹豫。

“我不记得了,她很喜欢吗?”

御剑闭上眼睛,缓缓叹出一口气。

诚然他从知晓萧蘅白心悦凰钟时,就预感到不可能有结果。而萧蘅白的倔性子和自尊,自卑也让他迁怒过凰钟。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

他睁开眼睛去看,的确是个好人。只是不是小姐的归宿。

“小姐她时时照看,每每来这都是为了看一眼有个念想,她该有多喜欢。”

不知像是触碰到畏惧,迷惑,茫然。

“凰,我,我以前……”

“小姐从来都不曾与任何人说过,她那样高傲的人又怎敢去试探,也输不起。”

御剑坐下来迎着雨,慢慢蹲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您从来都不知晓她的心意,只是依旧把她当成当初落云山上那个需要帮助的孩子。”

倒是轻笑一声,像是憋不住了。

“小姐还为此很是气愤许久,觉得您不开窍,总寻您身边女子的麻烦。暮秋小姐很是伤脑筋,她都看得出来小姐的心意。”说着御剑带着一丝幽怨。

“您就是瞧不出来。”

不知几乎轻笑出声。

“那时候凰钟大概焦头烂额,哪有什么心情。”说到这,不知突然沉默。

“御剑,虽然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并不记得以前的事,那解忧当真无解?”

既然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萧蘅白的手笔,那么失忆大概也是她授意而为,萧蘅白啊!萧蘅白!你真的是不知如何说好。

“我不知道。”

“在医治您的事情上,小姐没有让任何人参与,也不告诉任何人。除了……”御剑面容扭曲。

“那时候您被带回来了,您已经是,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小姐才,才说了安排。”

御剑当时觉得自己要夭寿,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知脸色变了几变,几乎要抬脚去踩萧蘅白坟头,想了想,还是硬憋回去。

“为何要,要这样!”实在气死人呐!

我堂堂七尺男儿现在!现在!不想说话。

“可能小姐认为这样才能更好隐藏您的身份,谁知道天意作弄,道士他故意说错师门,却还是让你们寻到了。不过小姐可能也是想骗骗世人,您终究是会知道真相……”

眼前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吱呀一声断成两截。

雨还在下。

“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