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面色一寒,看向唐老爷的眼神仿佛淬了冰:“请唐老爷自重,唐婉入我顾家,也不过是个妾,妾的娘家,也好意思说与我顾家是一家人,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别人会笑话你们唐家没规矩。”

妾的亲戚一向算不得正经亲戚,妾的娘家自然也不能以他的岳家自居,这唐老爷当真是好大的脸,居开口便以长辈自居。

顾琛一阵夹枪带捧的,刺得唐家父子脸上一阵难看。

唐老爷当真是恨极了顾琛这样以这样一种高人一等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好歹也是个长辈,就算他女儿是嫁与他为妾的,但好歹也算半个岳父,他这样半分情面都不留的模样,令唐老爷心中似有团火在烧。

偏偏他有求于人,所以,即便是再屈辱他也只能忍了。

等到唐桓能够将唐家撑起来的时候,他便不需要再看顾琛的脸色了。

可唐老爷能忍,年少气盛的唐桓却忍不了了,他当即站了起来,指着顾琛怒道:“姐夫,你这般跟长辈说话实在是太过份了,就算我长姐是嫁与你为妾,但好歹也是进了你顾家的门,你从头到尾不曾称呼我父亲一声岳父便罢,还出言羞辱于他,是何道理。”

唐老爷闻言,面色一变,连忙扯了唐桓一把,斥道:“唐桓!”

但是,他心里却是一阵畅快,唐桓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但他畅快的同时也隐隐的生出了些许不安,生怕唐桓这一逞口之快直接便把顾琛给得罪了,到时候他不愿意带着他学做生意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唐婉已经出嫁了,她手上的那些产业,必须留在唐家,可唐家目前根本无人可以挑大梁,平日里唐婉更是不曾教过她这些弟弟妹妹经商之道,以至于整个唐家几乎都是靠着唐婉一个才发达起来的。

可是,他如何甘心让那个臭丫头将万贯家财带到别人家里头?她未出阁之前所有的东西,包括财产,都应当是唐家的东西。

“阿琛,桓儿年少不懂事,你不要与他计较。”唐老爷非常能屈能伸的说道。

顾琛喝了口茶水,淡淡的再这父子俩的神色收入眼底,这唐老爷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怕是之前唐夫人来他这里要钱要产无果,这才打起了迂回战术,想把他那个不成气的儿子给调教出来,将来好与唐婉有一争之力。

唐家人的心思,从来都不曾掩饰,顾琛也无意关心他们唐家的家事,只是,他好不容易病上一回,沁娘也不与他恶语相向,他都还未及与沁娘好好相处几天,这唐家父子便死皮赖脸的缠上门来攀亲戚,当真是令人不爽。

“唐老爷,我顾琛好歹也活了将近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听过这般好笑的笑话,妾的父亲,也能被尊称为岳父。”顾琛轻轻的将手上的茶碗一顿,面色不动的看着下首站着的父子俩,“若论年纪,唐老爷的确是可以做我的长辈,可是,唐老爷这么多年该不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吧?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闹笑话的可不是我。”

唐老爷面色一僵,攥着唐桓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顾琛左一声妾,右一声妾的,当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要注意身份,一个区区的妾室,那些有良家女的亲戚都不会与之来往,更何况,他们这些妾室的娘家人了。

在东临国,妻妾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凡为妾者,都会夹着尾巴做人,若是乱了规矩,分不清自己的身份,闹出笑话,那么丢人的便是自己。

这个道理唐老爷自然懂,只不过他心里有些不服气罢了,想他顾琛也不是什么高门子弟,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介商贾,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们唐家?

唐老爷当真是恨极了。

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他面上难看了一瞬,便再度恢复如常,强行挤出一抹笑后,道:“是桓儿不懂事,回去以后我定当好好罚他,只是,如今婉儿已如嫁,我们唐家,总要有人出来挑大梁的,还希望你这个做姐夫的,能够帮衬一二,我在此,先谢过了。”

唐老爷说着,深深的朝着顾琛作了个偮,唐桓虽面上还有些怒气,但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顾琛缓缓打量了唐老爷一圈,原本并不想插手他们唐家的事情,更不想与他们唐家有任何牵扯,但随即脑子一转,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既然唐老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桓儿好歹也叫我一声姐夫,我若不帮他,的确说不过去。”

唐老爷面上一喜,随即一脸感激的又作了个揖:“那如此,便多谢了。”

说着,他扯了唐桓一把,以眼神示意了他一下,唐桓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朝顾琛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姐夫。”

顾琛不耐烦再招待他们,而且,唐桓那声姐夫也叫得他极不舒服,他自己为何娶唐婉他自己心知肚明,可偏偏不能说,只能生生的耐着性子忍着,这会儿正事也谈完了,他迫不及待的将刘管家招进来送客。

唐老爷虽想再仔细询问一番,但他也看得出来,顾琛不待见他们,若再缠磨下去,怕是要自讨没趣,如今已得了他一句允诺,旁的便好说了。

这边。

沁娘坐着马车一路出了府门,往东大街方向驶去,对于唐家的那些事情,她半分都不想关心,只是派人留意着,以防万一他们作妖而已。

马车很快便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了下来,秋桃率先跳下马车,伸手去扶沁娘。

沁娘抬眼望去,就见面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块木匾,上面用篆体刻了四个字:清何小馆。

“小姐,据说这间酒馆前些时候出了点事儿,惹了些官司,那东家赔了许多银子,这才不得已要卖楼的。”秋雪与秋桃一边一个扶着沁娘,附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

沁娘点了点头,四下里看了看,旁边的确是有一家医馆,而且看起来生意还不错,旁边错落有致的有几家小饭馆,却没有什么大的商铺,但却有不少达官显贵的府邸。

整条街闹中取静,若是做成酒肆茶楼,的确是个很有雅致的地方。

“这小店出过何事?”沁娘问。

“据说,有人喝酒中了毒,被抬到了旁边的医馆里,那中毒的人便告到了京兆尹,京兆尹便罚了东家五百两银子,虽说没闹出人命,可这件事情闹开以后,谁还敢来此处喝酒啊?东家生意做不下去了,便想趁着店面还能卖些钱,赶紧的转卖了。”秋雪说着,声音一顿,“小姐,东家过来了。”

沁娘寻着秋桃的视线看去,就见一个蓝衣青帽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恭敬的道:“几位客官,请问是要喝酒还是要吃饭?”

秋雪上前福了福身道:“东家,这位是我家主子,我之前与你说想要买你的铺子的事情,不知道东家可还记得?”

那东家见到秋雪,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在下自然记得姑娘,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那东家冲秋雪拱了拱手后,便又看向沁娘问。

他也注意到沁娘头上梳的是妇人的发型,再看对方的穿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妇人,言语间便不由得恭敬和谨慎了几分。

“夫家姓顾,叫我顾夫人便好。”沁娘冲东家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知可否里面详谈?”

东家忙不迭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自然,顾夫人里面请。”

东家吩咐小二上茶,然后引着几个人到了里间坐下,沁娘打量了店内的装饰一番,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贵店旁边那家医馆之前未曾见过,可是新开的?”

她虽不常出门,可这京城之中哪里有医院,哪里有饭铺,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况且,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朝那家医馆瞧了一眼,那招牌也是新的,想来刚刚开张没有多久。

京城里的人向来喜欢在熟识的地方光顾,尤其是医馆,若是新开的,不知医馆里的大夫医术好坏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轻易上门去看病的,可是她刚刚在门外站了不过几许时间,就见有好几个人跑进去求医。

医馆不比饭铺酒肆,味道好不好偿一下便知,若要一家医馆生意好起来,除非有名医坐镇,否则,便需要一个漫长的累集名声的过程。

“顾夫人说得不错,那家医馆的确是新开的,而且,开了还不到一个月。”东家能够在这京城之中混迹这么多年,而且,平日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察颜观色的功力自是不在话下,他见沁娘突然提起了隔壁的医馆,便问,“顾夫人可是觉得那医馆不妥?”

这时,小二端着茶水进来,放下后,很快便退了出去,东家亲自替沁娘倒了一杯,沁娘握着杯子暖了一下手,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听说东家的酒肆之前出过中毒事件,不知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