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方大哥和老父亲方老爷子推着一辆小推车赶紧进来。

小推车上放着的,赫然是紧挨着的四桶盖着盖子的清水。

方小草赶紧给老父拿来凳子,又去厨房里端水。

方父道:“别忙了,把这些水都藏起来。”

林家乐道:“岳父,大哥,今晚上你们在这儿睡,明天再走。”

方大哥摆手:“我们还得趁夜走,免得有人看见了。”

“大哥,好歹吃点东西。”方小草端着水出来,给大哥和老父一人一碗,“我去给你们下碗面。”

厨房里,秋末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便添好水拿柴禾烧火。

方老爷子看女儿担心,自己和儿子要是不吃饭就走,这丫头不定要难受多长时间,就点了点头:“那好,不过得快点,我们要天亮前赶回去。”

方小草答应一声,转头就去厨房忙碌。

林家乐就陪着岳父和大舅哥说话,叫他们务必把着有水的消息守得严严的,便是泄露了,也别为护一点水而损伤家人。

方老爷子将抽出来吸了两口的烟袋锅子平顿在半空中,仰头看了看天上,那月亮又大又圆,明的几乎不见一丝杂质。

这万里无云的好晴空,却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额头的皱纹像是秋天里犁过的黑土地。

“老天爷要是一直不下雨,那一点水也撑不了多久。”说着,他狠狠地吸了口旱烟。

林家乐道:“您的意思是,还要准备着逃荒去?”

方老爷子摇摇头,“不到那一步,不要走逃荒的路。逃荒,那是出去十个活下来一个都是好的。到时候,不止是没吃的没喝的,还要时不时遇到各种抢劫的团伙。”

而且他们家,再加上女婿家,能打的没几个,只怕到时候会最先被抢光。

守在老土地上,就算到渴红了眼的时候,老乡亲们也是会顾忌着一二。

林春醒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正好听到姥爷刚才说的那句话,清醒了些,说道:“姥爷,咱们不逃荒,我正在做一种打井汲水的工具,我会尽快做出来的。”

看见这个文文气气的外孙,方老爷子就欢喜,笑道:“姥爷信咱们醒醒的。”

方小草很快端着两碗面出来,雪白的面条上撒着碧绿的葱花,还滴了两滴麻油,她递给父亲和大哥,林秋末也把筷子送过来。

方老爷子摸了摸林秋末的脑袋,才接过筷子,笑道:“这小子倒是个乖巧警醒的。”

方小草笑道:“多亏了秋末,现在家里的打扫,喂鸡喂鸭都不用我管。”

“好好养着吧,”方老爷子看了秋末一眼,“比养个小猫小狗是强的。”

“汪!”

窝在林家乐脚边的犬牙好似听懂了般,摇着尾巴叫了声。

方老爷子直笑,又提醒那犬牙小声点,别把他外孙女吵醒了。

方小草说道:“那丫头睡着了雷打也不醒的。”

方老爷子笑道:“小孩子都这样,睡性大。”

等爷俩吃完饭,方小草叫秋末和春醒都回房睡觉去,她则和林家乐一起送大哥和老父亲出村。

从外面锁上大门,夫妻俩送着父子俩,一路无话地走到村口。

他们都很小心,并没有惊动村里的狗。

到村口,方老爷子向女儿、女婿摆手:“快回去,放几个孩子在家也不放心。”

方小草点头,再次道:“爹,大哥,你们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方大哥说道,“现在这人不是饿就是渴的,晚上不会有什么人。”

方小草和林家乐回到家里,将后院的地窖口锁好,这才回到房间睡下。

但是哪能睡踏实,黑夜一点点被阳光驱尽的时候,空气中就渐渐浮动起燥热的因子,方小草起来到旁边的小床上一看,女儿都热得满头大汗了却还睡得香甜。

小孩子本来就怕热,现在又是这么个天气,以前还能用冰,现在,那是想屁吃。

拿起蒲扇,方小草坐到小床边轻轻地扇着,问向大床上同样已经醒来,正枕着手臂想什么的老公:“你们今天还要去山上找水?”

林家乐道:“不能再找了,挖吧,”说着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婆:“小草儿,你还记不记得高中学的地理知识,是不是有根据地形判断是储水还是储油储气的?”

方小草摇扇的手顿了顿,“我只记得有这个知识点,怎么判断早忘了。要不等会儿醒醒起来,去问问他。”

“那小子多少年不学地理了,”林家乐盘坐着,“再说,他那个脑子也不一定会记这种无用的东西。”

别说,这知识,对于大部分的现代人都是无用的,除非你从事专门勘探工作。

林家乐猛地把目光放在小床上还呼呼大睡的女儿,下来穿上鞋,捏住女儿的鼻子就要叫起。

方小草拿扇子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小声道:“干什么呢你。小孩子睡不够可是长不高的。”

林家乐笑道:“问问咱闺女,她可能知道。”

方小草:你闺女连高中课都没上过几堂,怎么可能知道那个。

你要是问她哪个奶茶好喝,哪个蛋糕好吃,说不定能说出十几种不重样的。

林春浓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老父亲正蹲在床边看着她。

“爸。”

林春浓张口便喊,刻在骨子里的还是前世从小叫到大的称呼。

林家乐哎了声,问道:“闺女,睡醒了?”

林春浓坐起来,清醒了些,四下看了看,点头道:“醒了。您这是干什么呢?”

林家乐笑道:“考你个题目。”

林春浓:???

然后林秋末就看见小丫头穿着件外衣,头发毛糙糙的,光着小脚丫就跑了出来。

什么储水储油的,林春浓这个学渣怎么可能知道?她怀疑老爸是故意为难人。

林秋末正要去房间给小丫头拿鞋子,就见林叔手里提着鞋子随后跟了出来,同时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用得着吓成这个样子吗?”

“哼,被知识支配的恐惧,你也是个学渣能不懂吗?”林春浓撇了撇头,都快散的毛糙小辫子也往旁边甩了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