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未等胡八月进门,路鑫波就问。

“进去再说,事情复杂着呢。”李副厅长一边扶着胡八月进门,一边说。路鑫波发现,胡八月额头上有伤,左腿走路有点瘸。

“怎么回事?”路鑫波又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回事,打劫呗,一帮强盗!”胡八月没好气地冲了一句,吓得李副厅长面色都白了。

“胡八月,注意说话!”路鑫波火了胡八月一句。

“我怎么了我,舆论监督有错吗,为什么不让说真话?”胡八月的情绪很过激,她还没从激愤中走出来。

“舆论监督是没错,但你乱监督,就会出问题。”路鑫波看着胡八月说,他的眼里已有了东西,那是胡八月的伤带给他的。

“我乱监督什么了,搞清真相,这是我的责任。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们到底怕什么?”胡八月直视着路鑫波说着。

路鑫波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望着胡八月说:“好啦,先吃点东西,受累了吧,教训总是不深刻,这次可得记牢哟。”

“就不!”胡八月明显感受到来自路鑫波的关怀,嘴上却还是硬。她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特权,敢在别人眼里十二分畏惧的路总经理面前如此放肆,没一点顾忌。也许是习惯吧,打小起,她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这些年的经历不但没让她倒下,反让她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明朗。

路鑫波安排人替胡八月张罗晚餐,胡八月使劲喊疼。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对她来说真是恶梦,刚才在路上,因为气愤,忘了疼痛,这阵疼痛感连着袭击她,不叫都不行。路鑫波吓着了,忙问伤在哪,真有那么痛?胡八月哭着嗓子说:“你让他们吊一晚,试试痛不痛,王八蛋,流氓,暴徒!”路鑫波正起脸,转向李副厅长说:“马上找医生,给她治伤。”

李副厅长说:“不用找医生,这种伤我熟悉,我想办法。”

“你熟悉?”路鑫波显出困惑,半天后说:“哦,我忘了你也是公安。”

李副厅长挨了挖苦,脸上讪讪的,又不敢耽搁,紧着给胡八月疗伤,结果手上用力过大,弄痛了胡八月。“轻点,你比他们还狠啊。”胡八月叫了一声,眼里泪就下来了。这一天她真是受了苦,那天发布会上,数她问题最多,也最尖锐,尤其商厦强行关门不让顾客撤离一事,就是她在会上率先质问的。但吴都方面一概不回答,胡八月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发布会草草结束,她跟北京来的几名记者堵住古庆明,穷追猛打,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把古庆明惹火了,一把推开她说:“我这里没有答案,想要答案,自己找去!”古庆明气急败坏。他跟胡八月交锋已不是一次两次,只要吴都出事,胡八月总是第一个跑来,而且跟橡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

古庆明强行离场,过来两位工作人员,冲胡八月几个说:“几位请到贵宾室,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有人拽了胡八月一把,示意不要冲动。胡八月没理,冲工作人员说:“以为我不敢啊,前面带路!”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四楼,曲曲弯弯绕了一大圈,最后进了一间会议室。刚进去,几个彪形大汉扑上来,先是夺了她的摄像机,接着将录音笔也抢走。“你们干什么,我是记者!”胡八月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奋力保护自己。可她哪是几位对手,没几下,就让人家放倒在沙发上。其中有个光头一脚踩在她肚子上:“记者?老子是记者的爹,专门对付你这些王八羔子的,敢添乱,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你?”说话间,脚下恨恨用力,胡八月快要断气了。强挣着又冲光头骂了一句:“放开我,流氓!”

没想光头哈哈大笑:“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流氓,叫,叫啊,叫浪点。”

另外几个记者也一样,受到类似的“礼遇”。不过他们比胡八月识趣,见人家来狠的,马上缴械投降。这年头,做记者的已经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不像以前那么犯倔,犯倔很无用。

可胡八月就是犯倔。跟光头吵了几句,光头一把提起她,见她还敢还嘴,没来由地就啪啪搧了她几个嘴巴子。“胡八月,我看你是欠扁!”光头哈哈大笑,目光淫邪极了。胡八月嘴里出了血,右边脸也肿了。再想回击对方,已经没了机会,就听光头冲另外两个男人说:“放他们几个走,马上离开吴都,这女人,给我看起来,好好修理。”

胡八月先是被丢进地下室,手反捆着,衣服也撕开几道口子,胸罩的带子都断了,半片胸露出来。露就露吧,她也顾不上了,这时候是没有羞耻可言的,尊严什么的更谈不上,不被轮奸就算万幸。他们这一行,什么黑幕都能触到,同样,什么黑手也可能遇到。胡八月脑子里,现在已经没“怕”这个字了。

天黑时分,两男人提小鸡一样,提着她离开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前面的矮个子男人趁机揩油,狠狠抓了把她奶子,掐的她生疼。胡八月再也骂不出了,嘴被塞住,两个臭男人,不知用什么脏东西,又臭又恶心。胡八月想吐,但吐不出来,胃里狼抓似的难受,心更难受。她被丢进一辆车,矮个子男人嫌她动作慢,恨恨踹她一脚,胡八月气愤地还了他一脚,这下惹恼了矮个子男人,连着踹她几脚,冲她胸口给了一拳,撕住她头发说:“老实点,不老实把你轮奸掉。”

轮奸两个字,还是吓到了胡八月。她一个同行,也是女的,就因替别人上访,不罢休,结果……

胡八月老实了。

老实后的胡八月一边想,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会把她带到哪里?一边紧急思忖脱险的办法。她的手机没了,让光头砸了,光头砸手机时很兴奋,一边砸一边嘴里还乱语。后来胡八月才知道,光头他们是一家保安公司的,光头是经理,眼前这个矮个子男人,是光头表弟,坐过三年牢,出来了。

胡八月被带到南湖楼,这里是餐饮住宿桑拿按摩一条龙,不豪华,但生意很火。他们将胡八月关进一间客房,矮个子男人端来盒饭,往胡八月面前一放:“吃吧,饿死不偿命的,吃饱了,抓紧写认罪书。”

“认罪书?”胡八月抬起头,往矮个子脸上瞅了一眼。

“当然是认罪书啊,你知道你罪有多大,大死了,若不是哥几个可怜你,念你是小美人,啪一声,拉出去毙了。”矮个子男人食指和拇指一动,做个枪的动作,斜眼瞄了胡八月一下,脸上非常委琐地动了一下,坐一边挖他的脚丫子去了。这男人有个坏毛病,老爱挖脚丫子,一有空,就脱了袜子使劲扣脚丫子。定是得了啥脏病,臭男人。

胡八月一开始不想吃,后来想通了,凭她的经验,他们不敢把她弄死,顶多就是暴力恐吓一下。如今当记者的,哪个没这样的境遇,除非你是完全站在官方一边,胡八月这样的刺儿头,没被弄死就算万幸。胡八月抓过盒饭,狂吃起来,吃饱了才有劲,才能想办法离开。她对离开很有信心,对付吴都这帮人,还不至于太难,所以内心并不太悲观。她必须出去,必须把真相搞清。胡八月这一生,仿佛就是为真相而来,每每遇到此类事件,每个细胞都能兴奋起来。有时候她怀疑自己不是为真理而斗争,而是为某种命定而挣扎。当然,她觉得值。

胡八月吃完,矮个子男人也挖够了脚丫子,走过来,扔给她一叠稿纸:“写吧,把你所有秘密还有保证全写上面,要是我们老大看过眼了呢,就放你回去,回去乖乖上你的班,不要再惹事生非,做个乖孩子。要是我们老大看不过去呢,对不住,你就在这里住着吧,寂寞了呢,看上哥几个中哪一个,飞个眉眼,暗示一下,哥几个帮你解决,免费的。”矮个子话既粗鲁又下流,说时,手上还有淫邪动作。

“你们老大是谁?”胡八月出其不意地问。

“臭娘们,这话也是你问的?”矮个子突然发怒,一只脚飞过来,差点踢飞胡八月下巴。

胡八月被关了一天,他们非要她写出,受谁的指示,跑到吴都干什么?还要她明白无误写上,所谓火灾发生后商厦强行扣留顾客,完全是道听途说,是别人授意她这么干的。胡八月不从,他们就折磨她。若不是李副厅长带人赶来,怕是现在她还在受欺凌。

“什么公司,啥人操纵?”听完胡八月的话,路鑫波问李副厅长。

“正大保安公司,老板叫岳正彪,这边的人叫他彪哥。”

“彪哥?”路鑫波隐约记得,这个称呼好像听过。忽地记起,有次小安子跟他说事,提到过这个人。抓起电话:“小安子吗,你过来一下。”小安子很快进来,路鑫波问:“有个叫彪哥的,了解情况不?”

“他呀?”小安子诧异了一声,目光在几位脸上扫了扫,看见胡八月,脸上有些吃惊。“他是易源秘书长的大舅哥,以前承包矿山,后来出了事,不干了,从别人手里接过这家保安公司,干的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