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弦走到了周岳的跟前,她低着头,瘦弱的身子不断地打颤。

周岳站在原地,神情玩味的打量着他,目光扫过她的身躯,脸上的神情渐渐狰狞。

“我说过,这剑奴城中,我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他轻声说道。

那呢喃声的每一个音节,落在虎弦的耳中,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入少女的心脏,她的脸色苍白,身子的颤抖愈发的厉害。

但很快,她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尽可能在自己那尚且稚嫩的脸上堆砌起笑容。

“是……是弦儿不识好歹。”

“弦儿愿意日后好好伺候公子,只求公子放过我阿兄,还有清水院中的叔婶。”

听闻这话的周岳明显一愣,下一刻他的脸上荡开了笑容。

他笑得很是放肆,笑得也很是张扬。

就好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消化一般。

他看向周围的甲士,那些甲士也仿佛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也纷纷跟着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

这样的笑声,让虎弦不明所以,清水院中的曹陆城等人同样也不明白这些甲士为何发笑。

只是他们的心底却泛起一阵不安。

周岳笑得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的脸色涨红,指着虎弦言道:“这个贱奴想得倒是挺美,她既然觉得本公子会看上她!?”

“贱奴就是贱奴,还以为自己能有这般幸运,得公子宠幸!她还真是痴心妄想!”那些甲士也大笑着讥讽道。

周岳一行人古怪的态度,让众人跟都不明所以。

他们想不明白周岳这样的家伙,如果不是垂涎美色,那为何要掳走虎弦?

“我……我可以伺候任何人……只要公子肯放过阿兄!”虎弦慌了神,在那时继续言道。

这是很可悲的事情。

她当然不想要糟践自己,可如今的她已经被周岳盯上,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她只是想要在死前,尽可能的为自己的阿兄在做些什么。

“人?”周岳闻言却在这时停住了笑声,他眯眼看向虎弦,眉宇间满是戏谑之色。

“你这样的贱奴什么人会让你伺候,你要伺候的是它们……”

周岳说着,伸手指向了身旁。

在场的众人都循着他手指所指方向看去。

那是众人的脸色陡然一变,虎弦更是一瞬间脸色煞白。

周岳所指的不是旁的什么,而是他带来的那几头黑犬!

虎弦在那时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那一日她见到的那个女子的尸体浑身都是撕咬的痕迹……

“我这些宝贝,不喜欢同类,它们就喜欢像你这样瘦弱的女子。”

“你能伺候好我的这些宝贝吗?”周岳眯着眼睛凑到了虎弦的跟前直直的盯着她。

虎弦一愣,却见那些黑犬像是听懂了周岳的话一般,双目中都涌出贪婪之色,甚至已经有急不可耐想要扑过来的架势。

“你看它们都已经忍不住了,不如就在这里吧?”而这时,周岳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

宛如恶魔一般的低语,让虎弦的身子晃动,几乎要昏厥过去。

……

铸剑坊后的众人,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畜生!”

褚青霄的双拳紧握,他几乎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出手,但明白他性子的楚昭昭却拉住了他。

“青霄,不能意气用事,你现在出去,周岳一定会起疑心,到时候,徐老他们恐怕也会遭受牵连!”楚昭昭低声言道。

她的心底何尝不是恨得牙痒痒,可周岳一行人人多势众,这剑奴城又是他们的地盘,动起手来不见得能是对手,就算打过了,可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剑奴城的守军赶来,他们是如何都不会是对手的。

此刻出手,除了一泄心头之愤外,并救不了任何人!

褚青霄也明白这点,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孩就这样被这混蛋欺辱、虐待,褚青霄又如何忍得。

他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双目尽赤,恨不得现在就出手将那个混蛋砍成八段。

“她袖口中装的是什么?”而就在这时,身旁的薛三娘却忽然指着远处的虎弦问道。

众人闻言都在这时看了过去,隐约见到那女孩的袖口下有一道红色的巴掌大小的晶体状事物,面上裹着一圈泛黄的麻绳,麻绳似乎沾染了某些液体,看上去有些湿润。

“是火灵石。”刑屠泉在那时言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声音大了几分:“她想自杀!”

“什么意思?火灵石是何物?”褚青霄侧头看向对方。

“一种极易爆炸的石料,遇见明火,就会炸裂,一般在东境临海一带盛产,运送时都得以水浸泡,以防炸裂!通常是用在开采矿山以及淬炼一些矿石时将大型矿石炸碎所用。”

“你看那女孩袖口中的火灵石上包裹的麻绳明显侵染过火油,只要些许明火就可引燃。”

“我估计她是害怕去到周岳府上后,不堪折磨,用来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但现在,周岳这畜生要让恶犬侮辱她,她恐怕……”刑屠泉这样说着,脸上的愤懑之色也几乎要溢出来了一般。

褚青霄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刑屠泉:“这种火灵石的威力如何?”

刑屠泉有些奇怪为什么褚青霄会在这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想了想后还是言道:“不算特别大,你看那女孩袖口中巴掌那么大的火灵石,若是炸裂,最多将她的手臂炸断,根本要不了性命,她也是病急乱投医……”

“那用这样的火灵石能炸开剑奴城的城墙吗?”褚青霄又问道。

刑屠泉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褚青霄是什么意思,他先是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摇了摇头:“火灵石的威力有限,要炸开剑奴城这么厚的城墙起码得要一个成年人大小的火灵石才够。”

“剑奴城与其他地界不同,夜里的宵禁严格,我们根本不可能将这么大的火灵石运到城墙处。”

“而且就算运过去了,闹出的响动极大,守军很快就会围剿过来,我们更没有逃出的可能!”

刑屠泉带着剑甲遗族在沧暮二州之地流窜十多年的时间,对于这些事情的判断是极为准确的。

可听闻这话的褚青霄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会,旋即看向刑屠泉言道:“刑统领麻烦你跑一趟去问问徐前辈,在今天晚上亥时之前,用尽所有办法,他们能弄到多少的火灵石?”

刑屠泉又是一愣,对于褚青霄的决定很是不解。

在他看来火灵石的计划已经没有可行性,为何这位剑魁却还是揪着不放。

但说完这话的褚青霄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转头继续死死的盯着铸剑坊外的景象。

刑屠泉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在这时赶忙转身,跑入了身后的木屋,去寻那位徐当仁去了。

……

看着那朝着自己步步走来的恶犬,又看了看身后双目尽赤的虎安。

虎弦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袖口一抖,装着火灵石的袖中便掉出了一条麻绳,另一袖口中,一枚火折子落下,燃着暗火的火折子遇见了沾满火油的麻绳,只是一瞬间,就可以将火灵石点燃,然后……

炸裂开来。

她本不想这样的。

她带着这些只是想要等到自己如那日她所见的女孩那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后,自我了断,免去一些痛苦。

毕竟死得太早,她害怕也会惹得周岳不喜,迁怒自己的阿兄与曹陆诚等人……

但现在,她没有选择,她知道以自己阿兄的性子,如果看着自己被这样折辱,他一定会拼了命的阻拦,那样的话,他会死在周岳手上的。

而且……

也出于一点私心,亦或者是作为人最后的坚持。

她无法接受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畜生那般凌辱。

所以,她决定结束这一切,也结束这自懂事起便一直充斥着苦难的生活……

那一瞬间,她竟然生出一种仿佛解脱了一般的轻松。

她拿着火折子的手就要靠向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撮麻绳。

眼前贪婪的恶犬、周岳狰狞的目光以及那些甲士放肆大笑,都变得不再重要。

作为剑奴,她并不长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支配与奴役中。

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她还可以为自己做主——在什么时候死去。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解脱的到来。

可就在这时。

一只手却忽然伸了出来,抓住了她那只拿着火折子的手。

虎弦一愣,她错愕的看向对方,却见来者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锦衣,模样俊秀。

她有些慌乱。

她几乎下意识的将这公子打扮的少年,当做了周岳的同伴。

他们连死这件事情,都不愿意让她自己做主!

她的脑海中蹦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这样的念头并未持续多久,便烟消云散——

那个少年就这样站在了她的跟前,低头看向她,用那双她从未见过的清澈的双眸。

他温柔的将她的手抬起,取出那枚她死死攥在手心的火折子,然后微笑着说道

“别怕。”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