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黑龙双爪扑上来时,原承天将无锋一抖,就直直的刺了过去。

这是以杀伐之器破虚无之体,稍有仙修常识的修士瞧见这个情形,只怕要笑掉大牙了。只因这样的行径,好比世上至愚之人,去摘镜中之花,捞水中之月。

就见那无锋之剑立时洞穿黑龙双爪,这是以实破虚,自是毫无疑问,然而世人皆知,就算剑在爪影之中就算纵横来去了千百回,也是伤不着爪影分毫的。

然而就在无锋洞穿黑龙双爪的刹那间,剑锋上金光四射,有无数符文在空中交织往复,就好像秋风扫落叶,骄阳化春雪一般,将黑龙双爪打得粉碎了。

而黑龙失了这对双爪,便有十分威风,也去了九成。原承天再也不理,忽的转身,掠去,以无锋在前,身躯在后,就向那大厅中冲去。见此异变,诸修皆是惊呆。

以杀伐之器破虚无之体,那原承天居然果真做到了。

满座仙修之士,见原承天做出这大违仙修常理之事,皆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此人先前有此手段,又何必先出仙文之体,非要等到遭受小挫,再动用此法?

唯有吕祖玄承过人,隐约明白了原承天的心思。

那祷天真龙诀强行借来真龙的神识,虽只是一丝一缕,可真龙大德威极,自然是无法可破,但真龙神识不可破,并不见得祷天真龙诀不可破。

原承天祭出仙文之体,便要一探此诀虚实,瞧出此诀的玄妙,而以结果看来,原承天果然是刹那间就瞧出祷天真龙诀的破绽。因此这才以法则之力,断去真龙妙诀与黑龙神识的联系。

那黑龙的神识本来是强行借来,一旦被强行中断了,自然就趁机远去,再不复来,只怕还会因此感激原承天的解脱,双方就此种下善因善果。

那仙家斗法,斗的不仅仅是法术法宝,亦要大斗玄承灵慧,别看刚才的局面是扯了个直,可原承天临场机变之才,端的是天下无双,吕祖此人从未服人,此刻则是油然而生敬重之心。

心中就浮起四个字来:“后生可畏”。

见原承天冲进大厅,厅中诸人皆是不约而同立起身来,只是每人的反应却不相同。

郑效鲁与马唯真急的只是搓手。斗法的双方,皆与他们有莫大交情,无论是哪一方胜了,都算是亲者痛,仇者快,可以他们此刻修为身份,想要息争止纷,怕是千难万难。

玉贞与玉莞二人中,玉贞花容失色,玉莞则是微微点头。这两女皆与原承天有段机缘,可双方对原承天的认识则是大不相同。

玉贞只认得七寒海中的原承天,知道此修勇于任事,古道热肠,只可惜此人为救公子我,未免操之过急,多年修为,只怕今日要毁于一旦了,故而心中大是惋惜。

玉莞所知的原承天,则是惊才绝艳,世间无双,一心禀持天道之修,其为人更是谨慎内敛,他今日胆敢持剑闯进大厅,分外是心中有了七成把握了。

可惜吕祖一世威名,今日难免要受些小挫。

厅中另四位仙修之士中,两名未曾见过原承天的修士,则是大皱眉头,暗恼原承天无理太甚,只是原承天刚才以杀伐之器破了虚无之体,体现的是真正强横修为,又怎敢上前直撄其锋。

其中一名修士,先前是被原承天用定天鼎破了移山诀,心中犹自怔营,更是不敢上前。

倒是欧阳公与余公,忍不住大喝一声,就各施法宝法诀,上来阻拦。

这二人原是见过原承天一面的,想当初原承天不过是玄修境界罢了,二人又怎会将其人放在眼中,今日的原承天虽已是羽修大成,可昔日的印像一时难消,还只当原承天是后生晚辈,至于刚才原承天破灭祷天真龙诀,这二人也只当是误打误撞罢了。

因此二人不知轻重,就上来阻路,正应了先入为主之说。

原承天此刻连吕祖都要视为对手了,又怎会将这两位仙修之士放在眼中,眼见二修祭宝施诀而来,心中豪情顿生,暗道:“今日要独斗幻域三修,方可让世人知我原承天姓名。”

他并非热衷名利之辈,可今日若不立威,日后重修飞升殿一事只怕就要阻力重重了,故而早就横下一条心来,要以这羽修大成境界,独斗三大仙修之士。

欧阳公所施法诀,是为一道风乱诀。此诀应手生风,风中藏刀,其风中之刀依各人修为,最少者可化三十六柄风刀,最多者则是无数,观欧阳公此诀中,应有六十四柄风刀。

若是寻常风刀,怎是仙修之士的手段,欧阳公的六十四柄风刀之中,或阴或阳,或挟火带金,或以风驱土,瞧来只是简单的一式风属性法术,却是暗蕴五行,端的是莫测高深了。

只可惜这法诀小术,怎在原承天的眼中,这世间的至强法诀,在九渊法则之下,皆是小道了。

原承天也不掐诀行法,只是无锋斜转,锋上符文乱舞,先将这风乱诀化解于无形,而无锋剑上剑气,直迫向欧阳公的眉锋而去。

至于与风乱诀同时迫到的余公所祭法宝,则是一方银色大印。

凡修士铸印为器,皆取权重天下之意,故而印宝都是以力取胜,灵压异常,余公此印,亦循仙修惯例,此番压来,便有二十余岳之重,虽然其力不算如何强大,可在这方寸之地,这样的压力无法外引,全要由身躯来承受的,自然是对原承天的极大考验。

然而原承天见此印祭来,不以为忧,反以为喜,心中忖道:“正好一试雪芽神臂威能。”

雪芽神臂修成之后,今日初遇大敌,就是仙修大士,机缘不可谓不足,压力不可谓不大。

就见原承天右手持剑破诀,左臂伸出,就要空手就接余公之印。

以空手而接对方法宝,可算是开凡界仙修未有之景,便是吕祖见此,也是大吃一惊,心中冷笑,这原承天未免过于托大了。

左臂伸出时,臂周青气纵横,这是三重风月之体运用之兆。原承天存心是想用这神臂的本身威能,再加风月之体,硬接这余公法宝,其志不可谓不大,其性不可谓不狂。

余公叫道:“来得好。”

手中法诀连出,又在这银印上再加持法诀两道,以增加其力。

原承天不慌不忙,手臂翻转,五指生光,先将一道昊天真言,抹去银印来势,再以斧文法诀,散去银印神光,而到了银印及身时,则改托为抓,就此一把将银印握住了。

先前原承天以杀伐破虚无,已是震惊当场,现在以肉身接法宝,更是骇人听闻。这些个仙修之士,皆是身经百战,可又怎见过这样神通。

先是那灵阳公心生怯意,面对无锋迫来,竟不敢祭宝相抵,而是急急退后,动用一件金盾护在身前,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斗法了。

然而大修相持,斗的就是这胸中气度,那凡界将士厮杀,也知道两军相逢勇者胜,修士斗法,心中弱上一分,手中就会弱出七分了。

他这边心境动摇,无锋又怎肯饶人,偏要穷追猛打。无锋紧追不舍,就在金盾上猛然一击。

若说这金盾,本来也足以抵挡无锋一刺,然而法宝主人心中怯意一生,这防御之宝也难以发挥十分威能,就听到一声清脆脆的金铁交鸣声传来,那金盾已经洞穿。无锋之剑,又刺向欧阳公胸口。

就这么短短的两番交手,欧阳从刚才的不屑一顾,急转直下,变成了畏敌如虎,也顾不得仙修之士的声威,大叫声中,身子就纵出大厅。

这便是说,原承天只用一剑,就将这仙修之士逼退了。如此实力,着实骇人。玉莞面睹此景,更是暗暗头点,今日的原承天,果然要刮目相看,只因便是吕祖动用十分威能,也未必能这样轻松逼退欧阳公的。

至于余公这边,见自家的法宝被别人握在手中,虽然能操纵自如,可也算是颜面尽丧了,若不能立毙原承天于印下,这个污点只怕是终身也难以洗刷干净。

一边咬碎银牙,一边再施法诀,这是想将计就计,让这银印再增数岳之重,让原承天玩火自焚。若是原承天不抵这银印之力,反被银印压制住了,那才算是报得此恨

就见那原承天的手臂微微一沉,余公心中狂喜,自然是以为妙计得售了,便在这时,那府外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听来就是山崩地裂。

诸修不知就里,百忙中用灵识探去,才知道吕府所在的这座山峰,居然不知何故垮塌了大半。

在轰隆声响震不绝之中,原承天握印的手臂,则是缓缓一浮,诸修心中雪亮,那银印之力,已被原承天不知动用了如何妙法,转移到府外去,就此压垮了山峰。

这是移力压山之法,实为仙修法术中最为玄妙之技,那吕祖自忖,就算此法由自己施来,也未必能这般不露痕迹,于从容不迫之中,将这妙法展开。

他本来是心中怒火正炽,更想以公子我之事,将这原承天趁机压服,收了此人的飞升殿碎片,好在这凡界扬名,日后飞升昊天,也是立足的资本。

只可惜那原承天却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难缠百倍。

杀伐之器破虚无,空手接器,移力压山,今日之战,原承天迭现奇技神通,却不知那只是原承天玄承中的冰山一角,还是黔驴技穷。但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定然难以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