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亭里特别安静,宁静低着头,唐离一五一十地告状。

韩芸汐和龙非夜安静地盯着,虽然表情有些变化,但是都没有插嘴打断唐离。

小糖糖跑到雪地里堆雪人去了,小睿儿看了一眼,注意力仍回到唐离身上,专注地听着,那表情和他爹爹如出一辙。

至于他听懂了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唐离讲完之后,韩芸汐就拍了桌子,“可笑!太可笑了!”

龙非夜冷冷说,“唐离,你父亲这算欺君罔上吗?”

龙非夜压根没有接到云空商会之人的举报信,唐子晋居然敢以他的名义,捏造出子虚乌有之事。

若非宁静是明白人,这件事传到了宁家耳朵里去,天知道又会闹成什么样子了。

“算!罪同假传圣意,重罪!”唐离气呼呼地说。

龙非夜冷哼,“你留着吧,他这罪名,等他来寻人了,朕再跟他算清楚!”

唐离要的就是龙非夜这句话呀!

他一定会派人把龙非夜这句话传到唐门里去的,保证让唐子晋听到。

现在,不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威胁唐子晋了,而是龙非夜这个当皇帝的威胁唐子晋。

唐子晋要他回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不再逼他纳妾,让他心甘情愿回去;二则是找到云宁来,先认了欺君罔上的罪,其他的事再议。

他大喜,笑呵呵地说,“哥,只要你收留我们,做牛做马我都乐意!”

龙非夜翻了个白眼,冷冷说,“不缺。”

宁静亦是满心感激,她解释道,“皇后娘娘,我擅作主张,用二手兵械一事,有失妥当,还望……”

“此事本就全权交给唐门,我只要见到省钱又好用的兵械便可!”韩芸汐认真说,“回收二手兵械,倒是个极好的办法呀。春后的四军大会,本宫得好好嘉奖唐门呀!”

宁静当然知道韩芸汐的用心良苦,她暗暗地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管好云空的兵械,绝不允许出现任何中饱私囊之事。

聊着聊着,天都黑了。

徐东临已经把茶庄里原本的仆人和小斯全都清理出去了,换上了他们从云宁行动带来的仆从。

宫女过来掌灯,在韩芸汐耳边低声禀,“皇后娘娘,赵嬷嬷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开宴。”

除夕之夜,韩芸汐原本是让赵嬷嬷准备个家宴,想一家三口安静地吃个饭,看看烟火。

如今唐离他们来了,这晚宴一样是家宴,但是得准备得热闹一些。

刚刚过来的路上,韩芸汐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就连小糖糖的饭也另外让准备。

“都饿了吧?走吧,到天香阁去,尝尝赵嬷嬷的手艺。”韩芸汐打趣地说。

然而,这时候徐东临过来了。

“主子,都审清楚了。姓吴的并不知道主子和娘娘的身份,只是,主子开的价格比唐门主高了数倍,他便不守信用,想把唐门主赶走。而且,这庄园原本不接待外客的,是姓吴的留在庄里过年,自作主张想私捞一笔。”

那位吴掌柜贪财又怕死,都不用徐东临亲审,下面的人拿着尖刀去问了几句,吴掌柜就全都招了。

“果然是贵客。”唐离暗暗嘀咕。他开的价格已经非常高了,哪知道会撞上真正的财主?

龙非夜对吴掌柜没兴趣,他冷冷问,“他主子是何方神圣?”

“审了,他也不清楚庄主的来头,说是个美男子,对茶道很有研究,庄园里不少茶树都是庄主亲自种的。”

若是几年前,龙非夜对云空大陆的茶道中人还是很了解的,而忙碌了这么多年,如今茶行里出了多少新人,他就不清楚了。

“姓名,住处?”龙非夜又问。

徐东临耸了耸肩,“那姓吴的都不知道,说是庄主请他来打理几个月,等开春了,庄主就会回来。”

韩芸汐插了一句,“一到十号茶庄都不招待外客吗?”

“不,就七号茶庄不接外客,据说这个茶庄最为幽静,这儿种的茶叶是所有茶庄里最上等的。”徐东临解释到。

龙非夜虽然没有逛完庄园,但是,一路过来见了不少茶树,确实是上等的品种。

“难道是要自己住的?”

韩芸汐琢磨着,似乎怀疑了什么。

“去调查清楚,把庄主找来,就说朕有意买下这个庄园,让他开个价。”龙非夜吩咐道。

唐离立马表态,“哥,我就在这儿住下来,帮你打理庄园,不跟你回云宁了。”

龙非夜回了四个字,“不接外客。”

他之所以大手笔包下整个茶庄,正是因为不想有人打扰,近日来的若非是他弟弟,他早就把人赶走了。

他买下这茶庄是要送给韩芸汐,弥补不能陪她去江南梅海过年的遗憾。

这庄园和江南梅海一样,以后都不会留宿任何客人的。

唐离无比幽怨,暗暗想他哪天得弄清楚唐门的财政,找个名义支出一笔钱来买个庄园。如今又了家室,有了隐私,离家出此都寄人篱下,总不是办法的。

唐子晋正孤零零一人在卧龙峰顶过年呢,如果他知道儿子这个想法,会作何设想呢?

韩芸汐起身来,四下看了一番,越看是越喜欢这个茶庄。

如果龙非夜买下了,那日后她就能偏居一隅了。龙非夜忙就让他忙呗,反正后宫里没有事情,更没有妃子能让她这个六宫之主操心的;而身为大军机,如今也没什么大事务,需要她劳心,她还是很闲的。

她时不时带上睿儿过来这儿小住几日,学学茶道,种种茶树。

韩芸汐一把将睿儿抱起来,问说,“儿子,喜欢这儿吗?”

睿儿点了头,惜字如金如他,能不说话就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让父皇买下了,送给娘亲好吗?”韩芸汐又问。

睿儿摇摇头,不答应。

韩芸汐乐了,大家都不明白,她却明白得很,她又问,“那送给睿儿,好不好呀?”

这下,睿儿终于开了金口,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大家都被逗乐,龙非夜亦是忍俊不禁,但是,他还是没答应。

他说,“不许跟你娘抢。”

唐离和宁静都非常诧异,真没见过龙非夜这么当爹的。

韩芸汐早就习惯了,睿儿也很习惯,他瞥了父皇一眼,直接转头过去,不理睬。

估计,等睿儿再大一些,他就会说,“小气鬼”;又再大一些,他就会说,“不稀罕”。

至于现在的他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小糖糖从雪地里跑了过来,一把就保住了爹爹的大腿,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包包……抱抱……”

唐离立马一把将小糖糖抱起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立马帮她搓手,取暖。

龙非夜深深看了一眼,第一个走出了茶厅。

天香阁是这座茶庄园里最高的一座阁楼,在茶庄东边,阁楼边上有一个湖泊,此时湖面都已经结冰了,可以踩踏。

连夜饭设在阁楼二楼宽敞的大厅中,韩芸汐他们到的时候,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龙非夜和韩芸汐居主位,小睿儿坐在韩芸汐身旁,赵嬷嬷站在一旁伺候。

唐离和宁静坐一边,小糖糖不单独坐,非得唐离抱。宁静一而再制止,小糖糖不哭不闹,就是可怜兮兮得看着爹爹。唐离立马心软了,还是把小糖糖抱坐在他大腿上。

龙非夜又一次深深地看了唐离一眼,只可惜,唐离没察觉。

而见状,一向喜欢自己坐的小睿儿,突然也要抱了。

他站了起来,一脚吵他母后身上迈。

“哎呦,小主子,小心摔!”赵嬷嬷急急扶住。

小睿儿看着母后,亦是楚楚可怜,“母后……抱。”

其实,小睿儿并不算是会黏人的孩子,平素除了受了委屈,或许睡觉的时候,他从会粘着她,要不,基本都是自己玩的。

反倒是韩芸汐,有时候回粘儿子,会想抱抱她,亲亲他。

“好好!抱!”韩芸汐也让小睿儿坐到她腿上了。

“开宴吧。”龙非夜淡淡说。

赵嬷嬷连忙将最中央那盆全鸡汤揭开来。无鸡不成席,云宁大陆过年的习俗,连夜饭必要有一份全鸡汤的。

小睿儿出生开始至今,赵嬷嬷可谓是从年初熬熬煮煮到年末,依旧在最后一天,熬煮了一锅老母鸡汤。

赵嬷嬷先盛了一碗给龙非夜,,龙非夜一见竟有些反胃。

是的,这一年他在军营里,在御书房里和的老母鸡汤,并不少于韩芸汐喝的。

龙非夜把鸡汤推到了唐离那边,“给。”

如今,他已经不会再交待赵嬷嬷给韩芸汐炖鸡汤了。

唐离正要推辞,龙非夜道了一句,“一家人吃个饭,那些规矩就都免了。都动筷吧。”

于是乎,韩芸汐也将自己那碗鸡汤推给了宁静。

不明情况的唐离和宁静喝得津津有味,见状,赵嬷嬷大喜,心想,离主子这一回来应该会住上一阵子。她眷养了一百多头母鸡,终于有销路了。

若非今夜连夜饭家宴,她都不敢再熬鸡汤,因为“老母鸡汤”已经被殿下亲自列为宫中禁品!

喝过鸡汤,才算真正的开宴,宫女们纷纷过来倒酒。也就在除夕家宴上,龙非夜回破例喝酒。

“宁静,前些年除夕,我们在三途黑市过的年。顾七少把我灌醉了,我哥替我报仇,把顾七少灌得好几天都不醒人事!”

当初顾七少虽然醉倒了,但也没几天不醒人事呀!唐离这明显是夸张了。

“真的?”宁静不太相信。

突然有人阴阳怪气冷笑起来,“假的!哼!”

大家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茫然摇头,刚刚是谁答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