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熙园,岁娘把听来的事情说给温宴听。

温宴支着腮帮子,笑盈盈的,末了问道:“长寿堂里还不晓得吧?”

岁娘答道:“应当是不晓得的,老夫人没有康复,谁拿这些事情去长寿堂里说呢。”

“也是,”温宴颔首,而后调皮了一句,“我呀,我倒是可以去说说。”

岁娘愣住了。

姑娘莫不是说真的?

边上的黄嬷嬷哈哈大笑:“姑娘,二夫人可不曾亏待您。”

温宴也笑了起来。

曹氏也许没有泼水按盆的胆儿,但若是桂老夫人知道温子甫险些要受水难,怕是就顾不上装疯卖傻了。

儿媳妇要爬到儿子头上去了,翻了天了呀!

以桂老夫人的脾气,曹氏肯定讨不到一点好。

昨夜的雨水已经止了,却是又冷了几分。

知道温宴受不得这种寒意,曹氏前两天就让人送了炭来,说是先用着,不够只管跟她开口。

看那语气态度,瞧着也不是场面话。

曹氏对她这么大方和气,温宴觉得还是不坑她了。

与人为善这事情呢,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往。

就好似霍以骁送了她一件斗篷,她一会儿送他一盒府里做的新鲜点心。

礼尚往来,时日才长久。

“走吧,”温宴站起身,把斗篷披上,“我们该出发了。”

岁娘本打算摆桌,闻言看着食盒,问:“姑娘不用早饭了?”

“用的,”温宴道,“去驿馆用。”

岁娘恍然大悟。

难怪姑娘今儿交代她多拿些回来,原来还有四公子的那份。

轿子到了驿馆外,岁娘提着食盒,跟着温宴往里走。

刚穿过前院,温宴就见霍以骁的亲随隐雷木着脸站在半道上,手里拄着一把伞。

仔细一看,正是昨日岁娘塞给霍以骁的那一把。

见了温宴,隐雷赶紧把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收了起来,恭谨道:“请姑娘安。”

温宴想问前些天怎的没有瞧见他,话到了嘴边,自己想起来了。

霍以骁入宫后,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少,但他真正信任的,只有在霍家时就跟着他的隐雷和孤风。

隐雷的父亲是嘉湖附近一个镇子出身的,酷暑时病故,骨灰暂存京中。

此番南下,隐雷随行,也是霍以骁给了他能送亡父回故土的机会。

霍以骁等人入临安,隐雷回故里安顿亡父。

前世霍以骁骗温宴不曾入临安,便是拿“去隐雷老乡走了走”当借口的。

隐雷忠心耿耿,主子不让说,温宴试了几次,都没捞到实话。

温宴最初有些恼,后来自个儿想通了。

霍以骁的身边,危机四伏。

嘴巴紧是优点,连温宴问了都不说,其他人更别想从隐雷嘴里挖出话来了。

当然,此事不给温宴答案,纯粹是为了他家骁爷的脸面。

霍以骁要跟温宴装,隐雷哪里敢拆台啊!

想起前尘往事,温宴忍不住笑了笑,而后指着伞,道:“你在这儿当多闻天王呢?”

隐雷摸了摸脑袋:“爷交代的,他要睡回笼觉,什么时候睡醒不好说,让小的在这儿候着,好把伞还给您。”

温宴撇了撇嘴。

什么回笼觉,都是借口!

显然是昨儿叫她算计了,今天要闹脾气。

好在温宴有备而来。

“骁爷用早饭了没有?霍大人与大公子呢?”

隐雷答道:“爷不曾用。霍大人已经去衙门了,大公子那儿,这时候差不多刚读完早课,要用早饭了。”

从岁娘手中接过食盒,温宴道:“伞是顺道的,我来送点心,请两位公子尝尝我们府里厨娘的手艺,骁爷既睡回笼觉了,就别吵他了。你给我指个道,大公子住哪间?”

隐雷抬手一指,见温宴与岁娘走了,他才醒过神来拍了拍脑袋。

温姑娘怎么不按规矩出牌?

怎的就给大公子送点心去了?

他今儿天明才入临安城,一到驿馆就被霍以骁塞了一把伞。

来龙去脉一概没有,只让他在这儿侯着,等温宴来了就还伞。

隐雷稀里糊涂的,直到跟霍以暄的亲随打听了,才了解了这几日间的“趣事”。

他们爷为了温姑娘把伯府小公子扔水里去了;

跟温姑娘夜里游船去了,还是两次;

跑伯府“耀武扬威”,把人家气得不要不要的;

昨晚上又帮着温姑娘,请大老爷把临安府一众官员都喝趴下了。

隐雷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冷漠的骁爷?

哦,是他们骁爷。

去岁为温姑娘掏了万两银子,做好事还不留名,今年这几桩事儿,不在话下。

温姑娘知恩图报,隐雷前一刻为了他们爷高兴,下一刻就为了手里的伞为难。

有借有还,作甚叫他还?

回笼觉哪天睡不得,骁爷这是在闹哪门子脾气嘛!

隐雷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温宴就出现了,以至于他混沌之间给温宴指了路……

这事儿办的,太没有水平了。

隐雷赶紧转身,回去寻霍以骁。

另一厢,温宴一面把食盒打开,一面跟霍以暄道:“昨儿辛苦大公子了。”

“给我的?”霍以暄道,“不是给以骁的?”

“骁爷睡回笼觉呢。”温宴道。

霍以暄一脸纠结。

他闹不懂这两人怎么回事,这点心八成吃不得,可是,真的好香啊……

这么大一盒呢,他尝一只水晶油包,再尝一块米糕,应该不妨事吧?

霍以暄迟疑着要伸手,指尖刚触到油包,就听脚步声由远及近,霍以骁黑着脸走了进来,直直在桌边坐下了。

温宴强忍着笑,道:“骁爷起来了?回笼觉没有睡踏实?”

霍以骁睨了温宴一眼。

知道温宴坑多,他怕一不小心又着了道,干脆不露面,让隐雷顶着。

他就不信,他在屋里睡觉,温宴能直接翻窗进来。

没想到,小狐狸棋高一着,没有去吵他,转头就找霍以暄。

温宴布菜有一手……

暄仔是个憨的……

霍以骁哪里还能装睡!

边上,霍以暄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又吸了吸鼻尖。

暗潮涌动,不适合他参与,可不尝尝点心,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庙……

霍以暄认真考量了一番,建言道:“给我留只油包,二位,出门、右转,换间屋子慢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