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贾环闻个不住,羞得忙夺了手道:“你可该去了。”

贾环笑道:“去却不能。咱们斯斯文文的躺着说话儿。”说着贾环又倒下。黛玉也倒下,用手帕子盖上脸。贾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鬼话,黛玉只是不理。

贾环想起原先那贾宝玉与黛玉说耗子精的事,心里想着消遣宝玉一番,要先与黛玉要说那耗子精的故事。万一以后贾宝玉再说时,那时黛玉已知道,必给宝玉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想着如此,贾环乃歪头看向黛玉,却见黛玉拿帕子盖着脸,心中暗喜:莫非此时她已对情缘朦胧已懂?今日这般用帕子遮着脸,可是要当盖头?

贾环想起此,也不管黛玉是不是已经情窦初开,或是有意暗示自己,只道是先下手为强。心里想起一首歌曲来,乃一手偷偷的扯住黛玉的手帕一角,慢慢的掀起。又当心黛玉不懂,一边唱着曲子来:“让我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和眼。你那眉毛细又长。好象树稍弯月亮。让我掀起你的盖头来。你那眼睛明又亮。好象秋波一般样。让我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你那脸儿红呀红。像那苹果到秋天…”

黛玉先是见贾环掀起她的手帕,心中欢喜。又听贾环唱着曲儿,满是调戏。又喜又羞又气,一溜儿爬起来,就怕打着贾环的身子,把贾环按倒在身下,死命的捶打贾环。一边娇羞俏骂道:“你这短命的鬼儿,我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冤家。哪里听来的淫词烂曲,尽唱与我听。看我不捶死你。”

贾环被黛玉按倒在身下,乐得哈哈大笑,一边一笑一边佯装求饶:“好姐姐。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黛玉虽是一边死命的捶打贾环,嘴里骂个不停。心里却是甜得蜜一般:他竟是知道我的心的。嘻嘻。嘴上却还骂着:“叫你唱这些淫词烂曲。叫你取笑我。”黛玉此时年纪对姻缘□□已是朦胧亦懂,只是年纪尚小,妥妥的是早恋心思呢。

贾环岔开话题道:“好姐姐。你且停一停。前儿我在外面听见一件大事,你可想听听?”

黛玉见贾环说大事,便停下来坐在贾环身边问道:“什么大事?”

贾环哄她道:“嗳哟。可不得了了。还是你们扬州衙门里的一件大故事呢,你可知道?”

黛玉见他说的郑重,且又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又问道:“什么大故事?”

贾环见黛玉当真,便忍着笑顺口开始诌道:“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

黛玉笑道:“怕是你又糊扯吧,自来也没听见有那个山的。”

贾环道:“天下山水多着呢,你哪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

黛玉道:“你且说。”

贾环又诌道:“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去年腊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议事,因说:明日乃是腊八,世上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中果品短少,须得趁此打劫些来方妙。乃拔令箭一枝,遣一能干的小耗前去打听。一时小耗回报:各处察访打听已毕,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老耗问:米有几样?果有几品?小耗道:米豆成仓,不可胜记。果品有五种:一红枣,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老耗听了大喜,即时点耗前去。乃拔令箭问:谁去偷米?一耗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问:谁去偷豆?又一耗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剩了香芋一种,因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只见一个极小极俏的小耗应道:我愿去偷香芋。老耗并众耗见她这样,恐不谙练,且怯懦无力,都不准他去。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此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众耗听了,都道: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我们瞧瞧。小耗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来。众耗忙笑道:变错了,变错了。原说变果子的,如何变出小姐来?小耗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政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黛玉听了才知道又在取笑她,直按着贾环撕他的嘴笑道:“我把你烂了嘴的撕了。我就知道你是编排我呢。”说着便拧得贾环连连告饶。贾环求饶到:“好姐姐,饶我罢,再不敢了。我因为闻你香,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

黛玉笑道:“饶骂了人,还说是故典呢。”

一语未了,只见宝钗与宝玉一并走来。宝钗笑问:“谁说故典呢?我也听听。”

黛玉忙起身让坐,指着贾环笑道:“你瞧瞧,有谁。他饶骂了人,还说是故典。”

宝玉笑道:“三弟弟哪有什么故典,尽会胡扯罢了。”

四人正说着话,却见晴雯和袭人一起进来。袭人说道:“二爷,三爷都在呢。正好。老爷叫你们呢。”

宝玉先是在说笑,一听老爷叫就立刻心神不定,只急问:“老爷何故叫我们?”

晴雯笑道:“听说是北静王爷来了。老爷遣人去唤三爷去会客,我便寻来了。可巧遇上袭人也寻宝二爷。老爷是叫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去会客呢。”

贾环听说是北静郡王来了心里疑惑,宝玉见只是会客,这才好些。黛玉听了也忙帮贾环整理衣着容表,招呼二人快去见客。贾环逐和宝玉一并去前院见客。

路上宝玉与贾环说道:“这北静郡王我也听得父兄亲友人等说闲话时,都赞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我也总想着与其相会。只是父亲拘束严密,无由得会,今竟来家里,却是有缘的。”

贾环笑道:“那就早些个去会会。”两兄弟逐向外客厅走来。

说那北静郡王水溶,今年还未弱冠,不过十六岁,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谦和。前几日逛古玩斋时,被贾环所画仙女飞天图所吸引,心中欣喜不已,乃高价将画买下。且从冷子兴口中得知,此画乃贾府子弟贾环所画。

水溶听是贾府子弟有此人才,想起往日听闻贾府多出异事,不只有一个含玉而生的含玉儿。近年还出现一个受祖先庇佑,魂游神天的离魂儿。又因想起当日彼此祖父先辈,四王八公,相与之情,同难同荣,未以异姓相视。因此今日不以王位自居,乃亲自到贾府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