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古来幸事说功名,不及合家一杯欢.

闹到午后。戏唱罢，贾母乃令戏子们自去休息休息，且叫人发了好多赏。而后众人便转延至酒席间。因这酒宴是按黛玉过生的名义开的席，贾赦、贾政等长辈并未作陪。贾珍也只是送了礼物来，自是借口有事外出。外间男宾只贾琮、贾琏、贾兰、贾蓉、贾蔷等几人，吃了回酒席也散了回去。只贾环、宝玉并黛玉、宝钗、史湘云、尤大嫂、秦可卿、王夫人等女眷与贾母作陪取乐。

酒席间不免行酒令、划拳取乐。黛玉、贾环虽年小。但因贾府时常酒宴高乐，所以对行酒令，划拳也学了些技巧。这回行酒令却是换了花样，贾母要行个占花名。这占花名儿自是在一签壶内放了许多签。签上写一些罚酒，说笑话，或一些指令什么的，尽是取乐之法。而后掷骰子来点人儿。按骰子点数圈儿数，数到谁谁就抽签，而后按签上所说行事。最后抽签者再掷骰子继续。

摆了两大桌子并围了一圈，左起贾母、薛姨妈、宝玉、史湘云、薛宝钗、探春、凤姐儿、李贽、王夫人、邢夫人、尤大嫂、秦可卿、惜春、迎春、贾环、黛玉。贾母自有鸳鸯代劳，先掷了骰子。

骰子数六，鸳鸯从右自数起，六点却是点到了秦可卿。秦可卿便从丫环手中接过签壶，摇了摇捻出了一支。说道：“签名：群芳会宴。题词：任是无情也动人。批语：在此者共饮一杯，此为群芳之冠，签者提诗词一则，不拘雅俗以助酒性。”

贾母听了便说：“好。这签却是起了个开头。来。我们共饮一杯。”于是众人便端起一杯酒共饮。

秦可卿随后乃念到：“月上中天夜宴长，交杯行令道卿忙。古来幸事说功名，不及合家一杯欢。”

贾母听了笑道：“可不是。说什么也不及一家子，聚在一起高乐高乐幸事呢。”

凤姐儿也说道：“老祖宗说的是，今儿咱们聚一块儿高乐，就是最好的幸事呢。”

贾母高兴，又命秦氏掷骰子。秦可卿掷了十六点，于是便从她数起，十六点点到惜春。惜春便摇了摇签壶，而后抽了一签。惜春说到：“霜晓寒姿，竹篱茅舍自甘心，得签者自饮一杯，上家掷骰。”惜春将骰子交给迎春，自端起一杯道：“我自饮一杯。上家掷。”如此便由迎春来掷骰子。

轮了几番，这次却点到贾环。贾环也抽了一签说道：“哗众取宠，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得签者说笑游戏不限，只博众乐。”

贾环想起石头记中一段情节，便继续说道：“我也不会说笑话，要不就说一个前几天在外头见到的一件趣事吧。

贾母道：“这个也可，只待能博大家一笑即可。”

贾环只胡扯道：“前几天在街上遇见一个卖膏药，那卖膏药的只在人多处吆喝。估计是见他说得玄乎，便有一汉子问：只听说你的膏药好，到底治什么病？那卖膏药的说道：哥儿若问我的膏药，说来话长，其中细理，一言难尽。共药一百二十味，君臣相际，宾客得宜，温凉兼用，贵贱殊方。内则调元补气，开胃口，养荣卫，宁神安志，去寒去暑，化食化痰。外则和血脉，舒筋络，出死肌，生新肉，去风散毒。其效如神，贴过的便知…”

凤姐儿笑道：“这卖膏药的可是在唬人？安神丸才九十九味，他这膏药却要一百二十味？环兄弟。你那仙药儿也没他说的那么管用嘛。”

贾环笑道：“咱又不是街头卖膏药的，一种药能治一二病，已是管好的了。仙药儿也没那卖膏药的说得那么好用，内的外的管包治呢。”

贾母笑说：“可不是。真好药，一味对一症才真真实在。古往今来，说得越玄乎的，往往就是越唬人。后来怎么样呢？”

贾环说道：“那汉子估计是被他家老婆管得严了，见卖膏药的说得玄乎就问道：可有贴女人妒病的膏药没有？卖膏药的听说拍手笑道：这可罢了。不但说没有这膏药，就是听也没有听见过。”

众人一听都笑了。薛姨妈笑道：“可不是，谁还有这治妒病的药卖啊。”

凤姐儿也指着贾环笑道：“你可是要编排我们女人，你可仔细了。”

贾环笑道：“二嫂子听我说完嘛。那卖膏药的说，虽然没有这款药，却还真有一个方子可试试呢。”

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听了都是好奇，贾母问道：“是什么方子？”

贾环又到：“那卖膏药的说：贴妒的膏药倒没经过，倒有一种汤药或者可医，只是慢些儿，不能立竿见影的效验。”尤大嫂笑问：“是什么汤药，怎么吃法？”

贾环说道：“那卖膏药的说：这方叫做《疗妒汤》用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每日清早吃这么一个梨，吃来吃去就好了。”

凤姐儿听了笑道：“尽是胡说，这方子看着就是润肺开胃的，怎能见效。”

贾环笑道：“二嫂子说的可不就是。那问药的汉子也不信，就问那卖膏药的道：这也不值什么，只怕未必见效。你们可知那卖膏药的怎么说？”

众人都想知道卖膏药的怎么说，史湘云便先问道：“三哥哥。那卖膏药的到底怎么说呢？”

贾环学着老者，虚抚须态道：“那卖膏药的笑道：一剂不效吃十剂，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吃到明年。横竖这三味药，都是润肺开胃不伤人的，甜丝丝的，又止咳嗽，又好吃，吃过一百岁。人横竖是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那时就见效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贾母笑说：“那卖膏药的沁会糊弄人的。”

凤姐儿教有心思，一听说女人妒忌的，就多了个心眼，因为这刚巧说到她。如此凤姐儿便不想这么就放了贾环，乃说道：“这个笑话不好笑，再说一个。说不好笑就罚酒。”

贾环道：“不好笑不都笑了嘛，怎么不算呢。”

凤姐儿端着杯子就走过来到：“这个好歹不算。你要是不再说一个，就罚你喝一杯。”说着就把酒喂到贾环嘴角。

贾环连忙道：“好好好。二嫂子高抬贵手，我再说一个就是。”

凤姐儿笑道：“若还不好笑。还罚酒。”

贾环想了想说道：“那我就与你们说一起前儿在学堂发生的一件事，也不知算不算笑话。”

宝玉笑道：“三弟弟莫不是自己杜撰的？姐妹们都说我总是杜撰，可见三弟弟比我还会杜撰。我也常在外边儿玩，怎么就没遇见过你说的卖膏药的。这会子又说学堂有什么趣事？”

贾环道：“我说了一个笑话，你们笑了又不认账，这会子宝二哥又说我杜撰。我只在这费神儿说笑，你们又不信，那我不说了。”

贾母笑道：“你说你说。再说一个，好笑不好笑都算过了。”

贾环想了想说道：“还是老祖宗疼我，那我就再说一个。前日儿学里的太爷有事，叫贾瑞哥哥代为看管一二。瑞哥哥估计是想考教我们，便出了一个题，问什么是反意词，就有学中子弟说是反过来的意思。瑞哥哥就问怎么反过来。那学长就说：对的就对错的。有个学长就说：不对不对，是正面对着反面。瑞哥哥就说：那这样。我说一句话，你们就大声用反义词来回答。大家都说好。瑞哥哥就说：现在开始。今天天气很好。弟子们就说：昨天天气很坏。瑞哥哥又说：到处阳光明媚。弟子们就说：这里阴云密布。瑞哥哥又说：有个年轻人站立在路上。弟子们就回答：有个年老人躺倒在路上。瑞哥哥继续说：我捡到一吊钱。弟子们就说：你丢了一吊钱。瑞哥哥说：我捡到一吊钱，交给先生。弟子们回答说：你丢了一吊钱，去偷学生。瑞哥哥又说：错了，不能这样说！弟子们就说：对了，应该这样说！瑞哥哥大声说：这不行，这是违法的。弟子们就回答：这可以，这是合法的。不知怎么了，瑞哥哥越说越大声说：要听我的，我说的才是正确的。弟子们就说：不听你的，你说的都是错误的。”

说到这，黛玉已经噗嗤一声，轻轻的笑了一下。贾环没理会继续说道：“瑞哥哥继续说：你们愚蠢。弟子们就说：我们聪明。瑞哥哥突然拍着桌子道：停止。弟子们不知道瑞哥哥怎么就生气了，急忙回答：继续。瑞哥哥急着说：你们现在停止。别说了。弟子们见瑞哥哥好像真生气了，不敢停顿，忙回答：我们现在继续。还要说。”

黛玉已经笑着在揉肚子了，史湘云也笑了起来，众人一一都听明白了。宝玉也哈哈大笑起来。

贾环继续说着：“弟子们以为没回答好，一个个都很注意。见瑞哥哥大叫着说：你们这些蠢猪，我说停止。弟子们急忙就回答：我们都是天才，你说继续。瑞哥哥看起来很生气的说：你们听我的。弟子们忙说：你听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