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把车赶到知青点门外,孟宇祁下车直接背起孟玉英。

唐晚吟多谢小伙子:“云平,多谢你了,我们先回去,晚点儿再谢谢你。”

何云平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去,麻烦你们照顾玉英姐了。”

孟宇祁要背着孟玉英回知青点的宿舍,可孟玉英却轻轻拍了拍孟宇祁的背:“小祁,别去宿舍,去后面的马棚吧。”

孟宇祁身子一僵:“为什么?你不住在宿舍里吗?”

孟玉英不愿多说,只嗯了一声:“我的东西都在马棚里。”

匆匆赶上来的唐晚吟听到这一句,简直要炸了:“马棚?那马棚四处漏风,怎么住人?”

孟玉英虚弱地笑道:“其实还好,草原上的人未必有马珍贵,马棚也挺好的。”

这话也就是骗骗自己。

马棚再好,那味道,马身上的跳蚤都不是好对付的。

孟宇祁当机立断:“去柴房。”

孟宇祁把孟玉英放在柴房里临时搭建起来的床板,立刻出去烧热水。

孟玉英在雪地里跋涉了太久了,需要温暖。

唐晚吟小心翼翼地帮孟玉英把衣服脱下来,一边说道:“姐,你这种冻伤不能直接泡热水,不然会引起应激伤害的。”

“要活血之后才能够取暖,所以得先用雪块擦拭冻伤的地方,可能会有点儿难受,你忍忍……”

唐晚吟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眼前的景象让唐晚吟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

唐晚吟愕然地抬起头来,颤声问孟玉英:“大姐,你的脚……”

孟玉英的左脚掌前面四分之一都没有了,右脚也缺失了两个脚趾。

孟玉英轻声道:“入冬第一场雪的时候冻伤的。”

唐晚吟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

难怪找到孟玉英的时候她就觉得孟玉英的腿脚很是怪异。

唐晚吟的声音哽咽不已:“姐,你这样……他们还让你一个人回来?”

孟玉英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弟弟的新媳妇说。

恰在此时,孟宇祁敲门进来了。

见到这个景象,孟宇祁的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拳,闷痛得让人连呼吸都不能。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脚是怎么伤的,又为什么住进了马棚?”

孟玉英十分难堪地缩了缩自己的脚,脸上还带着迟疑和不忍,不想说出自己的事让弟弟弟媳为难。

唐晚吟见状,拿出随身带的小盆子:“我去外面弄点儿雪来给姐擦伤处。”

把柴房留给孟宇祁姐弟。

屋外,三个孩子蹲在屋檐下,神色茫然又无助。

他们看到爸爸妈妈背着一个人回来了。

但是那个人的长相很沧桑,跟爸爸给的照片上,十几岁的姑姑根本不一样。

姑姑看起来很虚弱,爸妈看起来很担忧。

子礼当时想冲过去的,被子清子敏拉住了:“子礼别捣乱,爸爸妈妈现在顾不上你。”

然后三个孩子就一直等在门外,一直到现在。

唐晚吟揉了揉三个孩子的脑袋,虽然心疼,但这会儿孩子不能当孩子用了。

唐晚吟把挎包里的肉干和菜干拿出来给子清:“子清子敏,你们看好子礼,顺便去找支队长借一下炉灶跟锅子,煮点儿热汤饭来。”

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多煮点儿,这会儿营地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还有个何云平叔叔没吃上饭,也给他准备一些。”

子清连忙点头:“妈我知道的。”

子敏也机灵:“我已经买了干牛粪了,我去生火。”

办完这些,唐晚吟才去马棚找何云平,跟何云平说一会儿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事儿。

何云平手足无措:“不用了,唐同志,真的不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玉英姐的。”

何云平说着说着,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他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出了事之后也几乎没哭过。

因为没有人会同情他跟孟玉英。

但是此刻,见到终于有跟他一样关心孟玉英、不歧视他跟孟玉英的人时,何云平终于忍不住了。

唐晚吟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跟大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51章 孟大姐被欺辱

片刻之后,唐晚吟端着一盆压实的雪块敲门:“姐,孟宇祁,我回来了。”

她离开了一会儿,应该够姐弟俩短暂沟通的了。

果然,孟宇祁来开门,接过盆子,拉着唐晚吟坐在木柴堆上。

“晚晚,这就是我大姐,孟玉英,大姐,这是晚晚,唐晚吟,我爱人。”

孟玉英裹在被子和毛皮里,手里抱着装了热水的水壶,脸色也好些了。

“晚晚,唐晚吟,这名字真好听,晚晚长得也好看,还那么能干。”

没有多少人会顶着风雪去野外救人,单从这点上看,孟大姐就觉得唐晚吟是个好姑娘。

孟玉英的身体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唐晚吟拿出雪块跟孟宇祁一起帮孟玉英擦手脚,帮她活血。

这种滋味不好受,孟玉英一直咬牙忍着,只有说话的时候才会松开一会儿。

唐晚吟的眼泪几乎忍不住,她强忍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孟玉英:“姐,再擦一会儿就好了,忍一忍,不然肢体会坏……会有影响的。”

孟玉英听出了她想说什么,挤出一个笑容来:“晚晚真能干,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一直沉默的孟宇祁现在才开口问道:“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玉英此时也已经知道孟宇祁跟唐晚吟的感情,还有对唐晚吟的信任了,因而也不再隐瞒了。

“本来是不想说的,第一次见晚晚,就让她看笑话……”

唐晚吟道:“姐,怎么会呢,我跟孟宇祁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大姐你也是我们的家人,也是我的姐姐。”

哪里会有笑话一说。

孟玉英这才说起了她身上发生的事。

原本一直到今年春天四月份的时候,她都好好的在第十四支队的营地里工作。

他们在草原上主要进行的就是放牧,帮助牧民做事,也进行一些科普,病害防治之类的工作。

这里跟牧民的主要矛盾就是以孟玉英为首的几个推崇科学畜牧的知青,要求牧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放牧,否则会对草原生态造成不良影响。

但是牧民们千百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相信草原,认为草原一定会护佑他们。

关键这其中还有一些躲懒的知青,也不愿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

所以其实营地里一直有矛盾。

本来也一直都还好,但是四月底的一天,突然起了沙尘暴。

他们营地旁边几乎已经被牛羊马吃秃了,没有草皮的裸露里面抓不住沙土,因而沙尘暴越发的大。

孟玉英当时跟何云平等几个相熟的知青一起,坚持科学放牧的原则,执意要把牛羊赶到远处去放牧。

结果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沙尘暴。

牛羊被冲散,人也快拉不住了,最后只能放弃牛羊,护住人。

但这个年头,人哪里有牛羊重要。

他们人是回来了,但却成了营地的罪人。

营地里的人,除了几个有见识的老牧民和支队长等人之外,其他人都认为牛羊丢了是孟玉英他们的错。

“要不是你们非要把牛羊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他们在营地里说不定不会出事。”

“都是你们!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孟玉英他们百口莫辩,营地这边也遭遇了沙尘暴,但确实因为有房屋跟建筑,所受的损失稍微轻一些。

可惜就可惜在当天是孟玉英他们去放牧的。

孟玉英他们想要解释,说这跟长期以来不换地方放牧造成的水土流失有关,却也只被人们当成是狡辩。

所以从那会儿开始,孟玉英何云平他们就几乎成了营地里的罪人。

虽然上头经过情况调研和说明,认定这是天灾,判定孟玉英他们无罪,但是奈何损失还是要他们营地承担一些,至少今年的工分就不达标了。

之后就是忙碌建设新营地的日子了。

而孟玉英他们一行人也成了营地里的边缘人,日常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他们的。

平时放牧也是让他们去最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马车都被别人给分走了,反而只有他们最远的地方得靠双腿走回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草原上第一场暴雪的时候,孟玉英他们再不敢让牛羊冲散了,所以一直留在了放牧的山谷里,护住牛羊。

孟玉英跟几个知青艰难地把牛羊给安顿好了,结果一数人,才发现何云平不见了。

当时大家的意见都是不要去找了,人家都已经很累了。

但是孟玉英不同意,在她眼里,无论如何人都比牛羊更重要。

连牛羊都要救,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看着他去死呢。

于是孟玉英带上干粮跟木棍,冒着风雪回到先前放牧的地方,找到了何云平。

但是暴风雪越来越大了,孟玉英跟何云平就被困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