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传来林云暖的声音:“木爷,今晚的戏可完了?若无事,还请准我告辞。”

一旁的那些官差,早面露不忿,他们知道,这轿子里的并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一个白身女子,枉九爷费这许多心思银钱,倒还要听她冷言冷语?

就有看不过眼,又想巴结木奕珩的一个官差恼道:“兀那民女,莫要给脸不要脸了,可知你在跟谁说话?九爷给你面子,你他妈……”

他话未完,就见身前一个人影闪过,木奕珩“咣”地一脚,将人踹跌在地,“你跟谁他妈他妈?老子的女人,轮到你说教?”

“九、九爷……”那官差快哭了,他可是一番好心替九爷说话啊。

林云暖叹了口气。

“木奕珩。”

“哎!在呢!”木奕珩转过脸来,盛怒就化成欢喜。

“你和我回去,再说。”

木奕珩心里一喜,又一顿:“原本我还准备了好多,天香楼给我包了,叫他们给你做了好些吃的……罢了罢了,走,咱先回去。”

众官差:“……”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那小头领幽幽叹道:“我的娘啊,两万八千两银子博她一笑,那女人一眼都没瞧!什么来头啊?”

林府,东院,林云暖寝居。木奕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讨好地拉扯妇人的衣袖:“这不是,你生辰,我那个什么……后来才知道吗?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哄你高兴。你不喜欢我下回不弄就是了,你别生气啊,来,给爷笑个。”

林云暖持杯的手一顿,胳膊一甩,将他手挥掉。

木奕珩又凑上来,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腿上,“你看看你,在我那些跟班面前下我面子,我说什么了?我这马屁拍在马脚上,你以为就你生气? ”

林云暖冷笑:“既然木爷不喜,就莫要委屈求全降临贱地,您请。”

扬声道:“晚霞,送客!”

木奕珩腾地翻身坐起来,咬牙恶狠狠地:“娘们儿,你别仗着爷疼你,就一味把爷当傻小子欺,不给你点颜色尝尝,你不知谁是你男人!”

晚霞进来,正听见林云暖一声惊呼,定睛一瞧,隔着帘子,就见木奕珩按着她家奶奶在榻上,大手一撕,把件才做的新夹袄给撕开好长一条。

木奕珩也不怜香惜玉,捏住妇人的下巴,俯身就啃下去。

林云暖被他咬得疼了,忍不住“啊”了一声。木奕珩根本不理,身子紧紧挤住她,手就去掀下面的裙子。

晚霞脸颊腾地烧得通红。连忙快步退出,挥手遣散屋前的小丫头,惴惴在外头候着。

木爷他可真凶。

耳中听得几声林云暖的哼声,依稀是弄痛了。

晚霞捂住脸,身上僵硬着,想进去把木奕珩给拖起来,又不敢。

从前四爷,可是极懂得疼人的。别说这样硬来,就是手上稍稍重了,都要怜惜地哄上好一会儿。

奶奶做什么不肯留在四爷身边,非要挣命地从唐家出来?如今遇上这样飞扬跋扈的人,还比奶奶小上许多岁,他怎会是奶奶的良人呢?

…………

城南博古堂,木清鸿坐在乌木椅中,将随身带来的一幅画儿展开。

但见紫藤如雾,串串从架上垂落。

下头,一个妇人衣裙不整,背转脸来,腮边有泪,似极难挨。

木清鸿目视对面须发皆白的老者,“师傅代仔细瞧瞧,这画,可是云州唐季安的笔触?”

^林云暖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

她伏在榻上,身上只盖了件男人的袍子,发丝湿湿的,都贴在脸上。

木奕珩伸手将她头发拂开,捏着她下巴,没好气儿地睨她:“老实了?还闹不闹?”

林云暖横他一眼,捂着肚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木奕珩心里一顿,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怎么了?你肚子……”

适才瞧见了,狠心没理,只顾自己快活,将她狠狠折腾一遭,这会子良心回到胸腔,不由有些紧张。

她这样,到底是不是……

林云暖哼了一声,不理他。

木奕珩急了,“你这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肚子里,那崽子……”是死了没有?

他顿了顿,“你不说,我喊人进来问了啊。上回郎中瞧过,究竟怎么说的?你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林云暖白他一眼,想从他怀里挣脱,只是没力气。

“你不说是吧?”他蹙眉,眸子阴狠狠的。

林云暖咬住嘴唇,脸上像蒙了层淡红的雾。

“我、小日子……”

“你……”木奕珩反应慢半拍,待想明白,腾地跳了起来:“你他妈没怀姓唐的崽子?”

他突然起身,将林云暖重重摔在榻上,头磕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瞪他:“谁告诉你,我、怀孕了?”

木奕珩走了一圈,“你他娘的……”

“真是……”他闷声笑出来,“你他娘的不早说!老子膈应了两个多月!恨不得把你肚子给剖了,把那崽子揪出来踹烂了。你不早说!你……”

他用手指着她:“不对,你是不是前儿抓那药,自己打下来了?”

林云暖:“……”不想说话,不想和一个神经病说话。头好疼,累死了,酸死了,只想安安静静歇着。

“你没怀孕,那你一道上没事吐什么?真他妈……”

她没听他骂骂咧咧的那些絮叨,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待梦回醒来,屋里只点着小小一盏烛灯,榻上的狼藉都收拾过了,身边是空的凉的,他不在了。

想下床喝口水,一摊手掌,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块圆润的玉。

通体莹白,有淡淡的紫纹,翻过来,上头刻着篆体书的字。

她指尖拂过那纹路,轻轻念道:“鈞颐。”

……………………

“小姐,别等了。”

木雪痕已在廊下徘徊了半晚,今儿人多热闹,一直吵吵嚷嚷,以她的身体底子,怕是早熬不住了。此刻吹着冷风,夹着那冰渣子打在身上,冻得人直哆嗦。

小环看不过,只得出言劝。

待明儿小姐着了风寒,又添新病,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适才已经打发人去问过春熙,九爷根本没回来。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晚晚有宴,几天不回来睡都是有的。瞧您脸都冻红了,叫太太看见,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木雪痕淡淡道:“小环,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他会回来,一定会,你别聒噪,我便要在这儿等着。你再着人去外院问,瞧他是不是又被大伯困在书房里头了?”

小环无奈道:“奴婢已遣人去过了,书房外头还撞见五爷,连五爷都不知九爷在哪儿。”

木雪痕叹了一声:“罢了,那我就安心等着。他会来见我的。”

这一等,就到了亥时。

木奕珩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往自己院里走,身上骨头都轻了二两,脸上挂着恣意的笑。

在园子里给个小丫头截住,结结巴巴说:“九、九爷……四、四姑娘她……”

木奕珩顿住脚步,浓眉一挑,嘴里没遮没拦地道:“哟,这不巧儿吗?几天不见,越发水灵了。平时也不多来爷身边儿说话,爷跟四妹要了你,来爷屋里呀?”

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登时红了一张脸,连连摆手:“九、九爷,奴婢可不敢,四、四小姐等您、整晚了。”

木奕珩瞧着嬉皮笑脸好说话,出手又阔绰大方,他虐杀婢女的战绩,许多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凡胆小惜命的,可不敢随便往他身边凑。

木奕珩笑嘻嘻地:“四妹等我作甚?有好事?又给我做鞋穿了?绣衣裳了?”

“不、不是。”巧儿可没想到,这主儿竟然把四小姐的生辰忘得干干净净的,“您、不是说,要给四小姐送、送礼物吗?她、就盼着……”

木奕珩猛地一震。他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了,可不是?我先回去换个衣裳,就来找四妹说话。”

木雪痕有些咳嗽,手里捧着手炉,身上又多添了件大毛披风,听见外头脚步声,飞速从椅子上坐起来,撩帘子就往外走。

小环连忙劝:“小姐,爷都来了,您何必急成这样?瞧一会儿太太叫人来问,见您又在外头,岂不生气?”

她好说歹说都劝不住小姐,还是太太过来,才把小姐给斥回屋子里来,再让她吹风,这一屋子伺候的都不用活了。

话未落,木奕珩就走了来,隔着毡帘,“四妹睡了不曾?”

“没、没有!”木雪痕连忙应声,“九哥,你来小厅坐。”

木奕珩微笑步入,手里捧着个长盒。木雪痕面色有些泛红,眼睛亮晶晶的,亲自给他倒茶,在他身边椅子坐下,抿嘴笑道:“九哥叫我好等。”

木奕珩有些窘。他这当哥哥的,确实忽略了妹子的事,只顾着哄外头那妇人欢心,还碰一鼻子灰。

“这不是……嘿嘿,有点事儿,耽搁了。”若不是知道她原是小日子,不应该那啥,怕是这一晚,还未必回来。

“来,你打开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木雪痕羞涩一笑:“其实也不是为了礼物,早上九哥都送了一匣子宝贝了。不过想见你,和你说话儿。”

声音到后面,细如蚊呐,几乎听不清。

小环轻轻蹙眉,叹了口气,挥手将屋里伺候的都遣了。

“这是……”带着冰碴的玫瑰瓣儿,整整一盒,上头冰晶,用手一拂,化成一滴滴水珠。

“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来的这许多花儿"

木奕珩摸了摸鼻子,心道,这一盒算什么,老子为了哄人一笑,两千两银子叫人运了一车。洒给人瞧,人连眼角都没赏一个。

“谢谢九哥!“木雪痕弯起亮晶晶的水眸,”还是九哥懂我。”

这样的礼,才算用了心的。衣裳首饰,琴书笔墨,那些俗物,从来不是她喜欢的。

“行,那你早点睡!”木奕珩站起身,笑说,“愿我家四妹,身子康健,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他笑嘻嘻地,在木雪痕脸上摸了一把,转头就往外走。

木雪痕眸光闪烁,听见这话,心里酸得不行。

她一抿嘴,奔出两步,一把从后抱住男人的腰。

小环心中一惊,手紧紧握住袖子,几乎就呼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