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盘龙木的根茎攀爬而上,十分钟后重新看到了兴安岭中暖洋洋的日光。大难不死,三个年轻人相互拥抱在一起。谁也没有留意到头顶那株上古奇木枝头上悬挂着的物体。

此时岭子里刮起一股旋风,头顶上暖洋洋的日光被一个黑影恰好遮住,无双抬头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纵使是马四海这种曾经从刀尖上走过来的悍匪也是觉得那景象骇人至极。头顶上飘飘忽忽挡住阳光的并非是盘龙木的枝叶,这株上古奇木早已枯朽而亡,只留下一具不腐躯壳。树枝上充斥着逆天的死气,几十具干尸被绳索倒挂在上边随风而动。

尸体上都穿着整齐的俄国野战军的军服,但却都没有番号。

马四海判断说:“这可能就是当年跟着我师傅进入兴安岭地缝子的那群苏联人。”

“是我太姥爷杀了他们?”

“嗯,师傅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探索地缝子里的秘密。”

“那他呢?他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吗?”无双问。

“没有,从那以后我们派出许多兄弟打探师傅的消息,可一直至今鸟无音讯,相信师傅进了这道恒古地缝再也没有出来过。”

无双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不到一代枭雄吴功耀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众人穿过山岭寻到一条当地采参人常走的孤僻小径回到了林场,再由林场转到多布库尔河,最后乘船到了下游,一直到午后日落这才重新回到了黑龙屯。

第三卷 索命门传人

第1章 情窦初开

这一夜大家睡的都很熟,无双第一次没有被陆昊天的鼾声吵醒,他嘴里咬着半拉粘豆包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倒在炕上就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白毛黄皮子乖巧的像只小猫一样盘在他枕头边上依偎着迟来的主人也甜甜地睡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那诡异的斩龙岭,他跪在祭坛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碑上的彩画发呆。彩画里太姥爷吴功耀和莫小柒骑着高头大马在兴安岭林海中追逐欢笑着。他的身子渐渐与那奇异的彩画融为一体,他就靠在一棵红松下笑着看着这对恩爱的小夫妻。

“功耀,求你,别去好嘛?咱们退隐江湖没人能找到,为什么非要去那道地缝子?求你了不要走!”莫小柒小鸟依人地靠在吴功耀健壮的胸襟中苦苦央求着。

“告诉他们几个,我走了以后不要去找我,去了也是白白送命。我走后把‘千机诡盗’和这张俄国地图留给咱们的后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不可再来!小七,就算我对不起你吧。要怪就怪我是……家的后人,命里注定我不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生活。”梦里的吴功耀恍惚间说到了自己的家事,可就在关键时刻,无双却没有听清先祖的姓氏。

急的他冲过去大喊问道:“太姥爷,我们到底是谁的后人?”

吴功耀的身形逐渐模糊起来,他的大手死死地拽着莫小柒,可一片无尽的黑暗在慢慢吞噬着他,那股无穷的力量把他生生从莫小柒身边夺走了,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无双拼命的挣扎着,可在梦里他使不出力气,身体虚弱无比。太姥姥莫小柒怜惜地抚摸着增外孙的头,把他护在怀中。

“孩子别去,那道地缝子是万劫不复之地,是地狱的通道,是有来无还的噩梦……”莫小柒的话贼吧在无双耳畔回荡着。

“不!不!不!!!”无双大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一屁股坐了起来。泪水已经浸透了被子,他粗喘着擦净脑门的冷汗。外边天亮了,屯子里的公鸡争先恐后地打鸣,一声高过一声,这就是乡下独有的氛围。

陆昊天打着呼噜,嘴角流着哈喇子,无双把剩下那半拉粘豆包塞进了他嘴里,他竟然在睡梦里下意识咬了几口然后吞进了肚子。

无双披上外套走了出来,坐在小院的台阶上贪婪地呼吸着大山里的新鲜空气,看着东方火红的曙光一点点升起爬上山头,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太舒服了。

一缕淡淡的幽香从身旁飘来,芬芳的发丝被山里清凉的夏风拂过,马忆甜不想打扰这位新任盗门魁首的清净,他默默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为他把外套的扣子系上。爷爷说无双得到魁符后便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哥哥”了,他的命运,他的一生都将随着魁符的到来而改变。可马忆甜却觉得他依旧是从前那个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哥哥,除了……除了此刻无双的眸子中好像比以前多了一股来历不明的气息,那是杀气,半个多世纪前东北悍匪吴功耀也是仗着这股杀气令小日本闻风丧胆,这是盗门魁首与生俱来的杀气。

“我可能得回去了。”无双没有回头,淡淡道。

“我知道,哥现在是魁首,很多事等着你去做。”马忆甜真的舍不得他,男女之间两小无猜之情可以滋生出人世上最美好的情愫,那懵懂的幼芽已经在马忆甜心中滋生而出。

他老练地吐出一个烟圈,烟圈被徐风带着越飘越高,然后他捻灭烟头,习惯性地把手放在了身旁台阶上。突然,他的手掌上传来一丝温暖细滑之意,马忆甜默默地与他十指紧扣,就像昨夜梦里吴功耀与莫小柒的恩爱一样。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侧过脸对这个曾经的好妹妹笑着,笑的很自然,马忆甜娇俏的小脸一点点斜靠在心上人的肩头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暖意。

东屋里窗前,一个虚弱的老人双手撑着窗檐苦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希望自己孙女有个好归宿,他也相信这位新任盗门魁首定会像师傅吴功耀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他是魁首,他是吴功耀的唯一后人,他必须要把家族的血统传承下去,命中注定他的婚姻不能自主,不能像其他年轻人一样选择自己心爱的女孩。

若是民国,老爷子很愿意让孙女给无双做填房,虽然这个年代早已废除旧社会的封建习俗,可马家人却依旧坚守着曾经的承诺,生生世世守护着历代盗门魁首甘心为仆,仆者岂能对主有非分之想?

“屋里有人没有啊?这是不是马四海家?老爷子在家吗?”院外一个中年人大喊道。

马四海从东屋走了出来,孙女赶忙把小手收了回来站起,生怕被爷爷撞破。

“爷爷,您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再睡会儿……爷爷……您?您……?”马丫和无双愣住了,眼前的马四海脸上堆满了皱纹,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也在一夜之间掉的精光,或者说马四海这个年纪的人本该如此。但他真的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来者不善,他们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小爷您的,丫儿,带小爷进屋避一避,没我的话不许出来!”马四海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无双说:“二姥爷,肯定是佟四喜的人找上来了,您自己应付不了,我把耗子叫起来,咱好歹手里有几杆家伙事,朗朗乾坤的我就不信他们敢硬来?”

“小爷听话,快进去,这里可是黑龙屯,想来这儿撒野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放心,我应付的来。”马四海把无双推进了屋里。

马四海推开院门,见院外是五六个黑西服,这几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个个膀大腰圆,并且腰间鼓鼓囊囊的。

“各位是不是找错人了?老头子想不起在哪见过你们。”马四海沉着应道。

为首的黑西服走上前来恭敬地抱拳施礼:“嘉宁见过师叔,佟四喜是我师傅,今日嘉宁特来拜会师叔。”

第2章 黑龙屯彪悍的民风

“哼哼……小子你还太嫩,别在这儿猪鼻子插大葱跟我装象,佟四喜早就被我师傅逐出师门了,所以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更谈不上来拜会我这个土埋脖子的老头,有啥事直说!”

嘉宁没想到这老贼如此不赏脸有些不悦,但依旧尽量满脸堆着笑意又道:“嘉宁听闻董家小爷在您老这儿做客,师叔是不是引荐一下呀?”

“此话不假,小爷就在我家做客,不过却不能让你们见他,回去告诉喜子,有我马四海活一天他就甭想碰小爷一根汗毛!”马四海一双虎眼怒瞪,下了逐客令。“滚!趁老子心情好!”

那几个黑西服可不是尊老爱幼之辈,为了得到魁符他们不择手段,更何况面前只有一个八旬老人哪能拦住他们!当下几个黑西服就冲进了马家小院,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欲要掏枪。

外边的动静吵醒了陆昊天,他是个横主,从背包里翻出五四式手枪就想冲出去给老爷子出气。

“先别轻举妄动,咱们暂时不要跟佟四喜撕破脸皮,看看再说。”无双拦住了他,他相信马四海可以处理好。

嘉宁从长春出发前,佟四喜千叮咛万嘱咐他如果见了马四海千万不可在他面前动粗,别看他已是花甲之年,可这老贼王乃是吴功耀坐下最得意的大弟子,那一身本领惊世骇俗,年轻时十来个壮汉都甭想靠前。

嘉宁虚伪的斥责手下道:“都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我师叔面前撒野?不过……师叔啊,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小辈,我们得到的是死命令,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小爷。”

马四海双手包肩闷哼一声:“哼哼……小子,话别说的太满了,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谈什么一定,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黑龙屯。知道黑龙屯是干啥的吗?就是当初我师傅为了阻止你们这群对盗门遗宝存有异心之人建的,你们不都带了枪吗?掏出来跟我老头子比划比划?”

嘉宁身后那几个黑衣人都是亡命之徒,岂能在老头子面前丢了脸面,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伸手就从腰间掏出了枪对准了马四海的额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扬起枪的那一刹,马四海浑浊的老眼射出一道寒光,没等这五六个黑西服看清呢,一股黑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刮过恰好拂在那把手枪上。速度太快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岭子里一股邪风吹过呢,根本没当回事。

“老杂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嘉宁哥脾气好我们脾气可不咋地,再问你一次,交不交人?”冰冷的枪口抵住了马四海的太阳穴。

“哼哼……哼哼……哈哈……”马四海放声大笑。

“妈的!找死!”那黑西服心中杀机已起,手中扣动扳机……咔哒……咔哒……咔哒……

“嗯?”他惊讶地看着手里的枪,听着清脆的扳机扣动的声响,枪膛里的子弹就像哑火一样射不出来。

马四海平伸大手张开手掌,哗啦啦……手枪弹夹里七发子弹加上压在枪膛里的一发子弹全部掉落在地上。

黑西服们哑口无言也都被这老头子惊人的手速吓的后退几步,如若刚才马四海有心想杀人,他们谁也躲不开。

“小伙子们,还想再跟我老头子支巴支巴吗?”马四海笑道。马四海虽然已是年过花甲身体虚弱的老人,但这老江湖的手段哪是他们几个小辈能比的?就算是佟四喜来了也不敢造次。

“师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嘉宁管教下属无方,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嘉宁胆怯了,这老贼王名头果然是名不虚传。

别以为这群老贼在吴功耀手下只学了单纯的一门手艺,盗门的手艺五花八门,普通的拳脚功夫和这快如闪电的手速都是入门级的,连这点功夫都没有吴功耀也不可能收他为徒。没点好手段这老憋宝客早就在山里喂熊瞎子啦。

“小子,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儿老子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后生,传出去了江湖上老兄弟们会笑话我的,岂不是要以为吴功耀的徒弟任人欺凌了吗?”马四海一步步走上前去逼的五六个魁梧的黑西服后退数步如同见到地狱中的恶魔般骇然。

一声凄厉的响哨打破了大山的宁静,不到五分钟,整个黑龙屯炸开了锅,从六七十岁的老人,到十来岁的少年,上百号男女老少人人手持火枪从四面八方包了过来,把马家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大爷咋回事?”几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冲了上来不由分说一拳把嘉宁打翻在地。别看他们平时都是山里的猎户农民,可一个个都会点武把式。

马四海曾经是杀人不眨眼的胡子,虽说现在是太平年代,秉性有所收敛,可依旧骨子里流淌着昔日的热血。敢在这老胡子面前撒野还能落得好?

马四海走上前去轻轻用大手冲刚才在他面前放肆的黑西服脸上拍了两巴掌道:“小子,你还太嫩!日后行走江湖不要太嚣张,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对了,你也没有什么日后可言了。来呀,除了这头以外,把剩下几个挑断了脚筋手筋给我扔到后山喂熊瞎子去!”

山里人有山里人自己的律法,黑龙屯的额真就是马四海,马四海的话就是天理,整个屯子一百来号人全都是姓马的,老爷子一声令下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甭想给这几个人说情了。

“老铁,咱是不是出去劝劝呀?这么整会闹出人命的。”陆昊天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胡子施刑也胆怯了。

“劝?劝什么?把他们放了?回长春以后再来找我麻烦?呵呵……家有家法山有山规,黑龙屯本就不应该有外人闯入,这是你看见了,这么多年来又有多少个心存贪念的歹人偷偷潜入黑龙屯被干掉的?”这个无双比从前陆昊天认识的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好兄弟多了几分嗜血的凶残。

屯子里的老少就跟杀鸡一样驾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西服往后山走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就传来了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第3章 隐匿于世的高人

“嘉宁,看在昔日我与喜子的师兄弟情分上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回去给老子带个话,就说师兄还活着,让喜子做事不要做的太绝,师兄从前有办法收拾他,现在照样可以。”马四海佯装亲切地搂着嘉宁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佟四喜在长春有些势力,黑白两道都要给他面子,嘉宁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啥时候吃过这亏?但这次阴沟里翻船他是心服口服,从骨子里被马四海的杀气震慑住了。吓的嘉宁连滚带爬跑出了黑龙屯。

嘉宁的身影消失在了土道的尽头,马四海体力不支径直倒了下去,众人赶忙把他扶进了屋。

“小爷,此番佟四喜估计会对我有所忌惮收敛些许,但他这人狡诈万分,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按理说我该陪您回长春的,可……恐怕我的身子骨是不允许了。”马四海虚弱地躺在炕上气息不稳,说这一句完整的话也是断了好几次。

无双安慰着他。“二姥爷放心吧,相信他不敢把我咋样,我肯定能守住魁符。”

“董家大院现在还有谁?”

“马二爷在呢,老陈也在呢,您放心吧。”

“老二的本事我知道,普通人他能防住,可他却不是喜子的对手啊!不行,这么下去您和董家人都有危险,喜子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让我想想。”马四海闭目沉思。

“爷爷,我去吧,我也会点功夫,我能保护好哥……小爷!”马丫咬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无双,双颊绯红,少女心思不言而喻。

“哼哼……死丫头,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爷爷?不许胡思乱想,你与小爷之间只有主仆之缘!”

陆昊天异想天开咧着大嘴说:“哎呀,那就先不回去呗,就在这嘎达,黑龙屯的老少爷们都在,他们敢咋地?”

“不可不可,小爷已得到了魁符,必须回到董家主持大局,群盗见魁符现世必来敬拜,只有小爷得到曾经盗门的老部下庇护才能安全。你以为我师兄为啥把那俄国地图留给你?便是让小爷取了魁符重新一统盗门群雄!”

他让黑龙屯的老少退出去,又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世上也只有一人可保小爷周全呀!要是他还活着的话,恐怕已经八十四岁了。”

无双问:“二姥爷您说谁?是我三姥爷马福祥?”

“嗯,解放以后七姑娘让我和师弟祥子隐匿于世。从此便再无音讯,我记得祥子应该离我不远,这小子不会写字就是个粗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个师兄,怕不是早就下去伺候师傅了吧?”

无双说,就算三姥爷还活着,现在年龄跟您恍惚还是让他颐养天年吧,何必重新卷入江湖的血雨腥风。

“小爷此言差矣,我那师弟不同于常人,你可知他在我师傅手里学到了什么本领吗?”

无双暗想,听姥爷讲的那民国段子里,马福祥能徒手拗断两具活尸的脑袋,并且连川岛芳子这个柔道黑段都不是他的对手,相信他学的肯定是响马子那杀人不眨眼的外功本领。

“小爷可听说过索命门?”

无双和陆昊天连连摇头。

“最早索命门乃是外八行中最神秘的行当,他们身怀异术出手杀人绝不留痕迹,一身武功所向披靡。清朝时曾大多受雇于皇宫大内为皇帝老子做杀手。后来民国时渐渐融入了咱们盗门之中做起了胡匪,按照古语,索命门的本领就是‘万人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祥子还活着,他必定保您周全,谁也甭想伤您!”

马四海低声在无双耳前嘀咕说,您回去路上去……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只要我师弟还活着必定能把他激出来!

无双面露难色,苦着脸问:“二姥爷,这……这不好吧?是不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