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就捧起一只只小鱼扔回海里,但这些鱼实在太多了,尽凭小男孩一个人是无法把全部的鱼都放回海里。

于是一个男人就问小男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有谁在乎?

小男孩一边往海里扔鱼一边说:这条小鱼在乎这条也在乎。

陆锦森把这篇课文记得很深。

他认为,这是做事的原则。

不能因为结果可能不完美就拒绝去尝试。

就像是他答应辅助谢之棠治病。他知道双向情感障碍是很难痊愈的,他的辅助治疗很可能只是把谢之棠留在这世上多留了五年。

但是,不能因为谢之棠也许不会痊愈就认为他在做无用功。如果这五年里谢之棠能够轻松一点、愉快一点,他的努力就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谢之棠绕着车灯的光照范围捡贝壳,挑挑捡捡装了一层底,

就跑回来给陆锦森看。

谢之棠松开手掌,手心上躺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不规则三角形石头,细看之下还有纹路刻在上边。

陆锦森微微低头,扫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谢之棠看着手心里的黑色石头说:这好像是牙。

陆锦森煞有介事的点头应和道:可能是鲨鱼的牙齿化石。

谢之棠又盯着手心的黑色石头看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桶里,又重新从桶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圆形螺壳,神神秘秘地朝陆锦森眨眨眼说:伸手!

陆锦森伸出手,谢之棠放下桶,打开手电筒照在陆锦森手上,接着把螺壳翻了一面放在陆锦森手上。

陆锦森这才发现,这是一只寄居蟹。

寄居蟹被吓的缩在螺壳里,用螯足堵住螺口,但这并不妨害谢之棠的兴奋。

我看见它在动,而且动的好快,我就把它抓起来了。谢之棠亮着眼睛,咬着棒棒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没想到是一只寄居蟹,我还没吃过寄居蟹呢,不知道好不好吃。

陆锦森没忍住勾起嘴角,这抹笑冲淡了他眼底的淡漠,显得温柔起来,说:寄居蟹不好吃,但是你可以把它养在家里。

如果谢之棠有尾巴,这时肯定摇的停不下来。

陆锦森的抑制剂打的很严密,从不刻意外放信息素,但谢之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若有似无的吸引着谢之棠。

是能够令人放松、让人心情愉悦的信息素。

谢之棠深吸了一口气,仰着脸似笑非笑,语气轻佻道:哥哥,你好香啊。

陆锦森挑挑眉,先把寄居蟹扔回桶里,才屈指在谢之棠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小流氓。

从谢之棠的角度能看见陆锦森清晰而干净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脖颈上的经络,还有陆锦森解开的两颗扣子中露出来的一小节锁骨。

谢之棠也站到了石头上,和陆锦森贴的近了一点儿,锲而不舍地问:哥哥,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的?

陆锦森拿食指抵在他额头上,拉开一臂的距离说:不知道,没去查过。

我不信,你就是不告诉我。谢之棠一边说,一边把手套脱了扔在桶里,抬手把陆锦森抵在自己额头上的的手拉了下来。

谢之棠的手是暖的,陆锦森的手反而被风吹冰了,谢之棠就用双手握着陆锦森的手,试图把他捂暖,接着又把陆锦森的手塞到自己腰上的大口袋里。

陆锦森任由谢之棠摆弄自己的手,气定神闲地问:你闻不出来自己的信息素和昨天有什么区别吗?

ao标记,是alpha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里,标记后alpha的信息素会与omega的信息素融合,omega散发的信息素味就会从自己的味道变成与alpha信息素混合之后的味道。

谢之棠咬着棒棒糖的棍子老实交代:我闻了一天了,只闻出了檀香木和雪松,还有其他味道闻不出来。

没有其他味道了。陆锦森说。

谢之棠垂眸,知道自己从陆锦森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就换了一个问题道:哥哥,我的信息素好闻吗?

第14章

信息素向来是和性直接挂钩的。

夸奖一个人信息素好闻,无异于夸他很有性吸引力;而夸奖一个人信息素强,无异于夸奖他性能力强。

陆锦森沉默地走下石头,谢之棠即便是踩在石头上也没有陆锦森高,仍然要微抬着脸看陆锦森。

谢之棠做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兮兮带着颤音道:我真的、一点都不香吗?

陆锦森明知道谢之棠在演,但想了想还是随了谢之棠的意,委婉道:玫瑰很香。

谢之棠随即喜笑颜开,从石头上跳到了陆锦森边上说:我也这么觉得呢。

谢之棠又兴奋的原地蹦了几下,眨着清澈明亮的凤眼,用力咬着棒棒糖的棍子问:我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吗?

陆锦森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答应道:可以,但是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

好!谢之棠应道,弯腰拿起小桶往前跑去。

陆锦森的视线一直在谢之棠的背影上,见谢之棠不停往前跑去才把刚才起就背在身后的左手移了出来,把烟送进嘴里,低头微笼着火点燃。

陆锦森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也恶补了许多关于双向障碍障碍的知识。

心理医生用最简浅的语言给他描述过双向情感障碍,医生是这样说的:病人开心、活泼时,大概率是狂躁病发;病人难过、沉默时,大概率是抑郁病发。

陆锦森听了就问:他不能有正常的情绪起伏吗?

心理医生说:就是因为情绪起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我们才把它称之为疾病。但如果坚持治疗,是能把病人的情绪控制在正常范围里的。

陆锦森继续问:是他的情绪产生导致病发还是病发让他产生情绪?

心理医生简言意骇道:生理决定心理。

陆锦森明白了。

从那时起,陆锦森就对谢之棠多了一层怜悯。

他知道药物治疗对谢之棠病情的治疗效果并不理想,那么,谢之棠患病之后发自内心的开心过吗?还是仅仅是因为狂躁病发而产生情绪高涨的表现?

就像现在。

谢之棠今天显得比前几天活泼了许多,尤其是晚上,谢之棠脸上满是雀跃的神情。

但陆锦森不知道谢之棠是普通的高兴,还是狂躁病发。

谢之棠走远了,为了安全起见,陆锦森拔腿不近不远的跟在他身后。

陆锦森深吸了一口烟,过了肺之后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复杂的神色,只有眼眸依旧明澈而湛蓝。

而谢之棠正在竭力保持自己的行走姿态正常。

谢之棠控制着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他的身体忘了该怎么走路,就只能在脑海中计算着交错迈开的双腿,行走之间手臂摆动的弧度,这样他才不会同手同脚,或是被自己绊倒。

他和病魔抗争多年,很清楚自己病发了。

碳酸锂的治疗量与中毒量较接近,所以他一直很注意碳酸锂的摄入,但长期的治疗下,碳酸锂的药量还是一次次增加。

谢之棠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嘶吼。他想把自己撕碎,或是把世界撕碎。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不断膨胀、膨胀,直到身体再也盛不下它。

可灵魂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就是找不到出路,体积不变,灵魂的密度在不断增大,于是压强也不断增大。

这样不断增大的压强仿佛一座巨山压在谢之棠心上,可谢之棠却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不受控制的漂浮在空中。

灵魂和身体之间有着这样大的反差,谢之棠像是被同时下达了向左走和向右走两条矛盾指令的机器人,即将陷入死机状态。

谢之棠慢慢停了下来,僵在原地。

过了几秒,谢之棠猛的抬高手上的桶,狠狠地把它摔在沙滩上。

沙子绵软,被小桶砸出了一个小坑,桶里的贝壳散落一地,而小桶完好无损。

谢之棠吐掉嘴里的棒子,抬起手臂撸起一小节袖子咬了上去。

陆锦森见谢之棠摔了桶就三步做两步赶上了谢之棠。见谢之棠咬着自己的手臂,连忙一手紧捏着谢之棠的脸颊逼迫他张口,一边把谢之棠的手臂抽了出来。

谢之棠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下嘴极狠。即便陆锦森反应迅速,谢之棠也将自己的手臂咬出了血。

陆锦森皱着眉冷冷呵斥道:谁告诉你可以自残的?

谢之棠恶狠狠地盯着陆锦森,陆锦森没有松手,谢之棠的牙关闭不上,就皱起了鼻子嘴唇,露出牙齿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陆锦森根本不怕谢之棠的威胁,一字一顿道: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义,知道吗?

可谢之棠这时候哪听得进去。

明明他都已经尽力远离陆锦森了,为什么陆锦森还出现的这么快?为什么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谢之棠眼里的海滩换了个样子。他像是在沙漠中迷途的旅人,四面皆是漫漫黄沙,黄沙下埋在森森白骨。谢之棠的理智与感官对抗,不停告诫他:假的。这都是假的。

谢之棠双手握拳,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伤害陆锦森。

陆锦森叹了一口气,松了捏着谢之棠脸颊的手,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浓郁的信息素瞬间将谢之棠包裹,檀香本就有镇定放松的效果,谢之棠的神色松散了一些,却又在下一秒朝着陆锦森扑了上去。

谢之棠双腿绞紧陆锦森的腰,双手搂着陆锦森的脖子,浑身紧贴着陆锦森,用鼻尖蹭着陆锦森散发着信息素的侧颈。

他眼里的陆锦森不再是陆锦森,而是一颗汁液饱满的雪梨,只要狠狠咬下去,就能饮得满口甘甜。

谢之棠张嘴,凶狠地咬在陆锦森的衬衫领口上。

陆锦森摁在谢之棠后颈上防御的手松了劲力,转为托住谢之棠的屁股,在谢之棠背上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拍。

谢之棠把陆锦森抱的死紧,把脸埋在陆锦森颈窝处,拿陆锦森的衬衫领口磨起了牙。

乖,抱紧了,我们回家。陆锦森说。

陆锦森抱着谢之棠蹲下身,扶正了谢之棠扔到沙滩上的小桶,把散落在四周的贝壳和布满牙印的棒棒糖棍子捡回桶里,又把自己刚才扔在沙滩上的半支烟也扔到桶里,一只手托着谢之棠,一只手拎着桶往车上走。

谢之棠虽然穿的蓬松,但身体纤细,也并不重,陆锦森抱起来轻而易举。

陆锦森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用终端连接轿车的自动驾驶系统,设置了终点在小区电梯前。

雷克萨斯立刻发动起来,拐上公路。

陆锦森抱着谢之棠轻拍着谢之棠的后背,轻声哄道:放松,别紧张。

谢之棠一动不动地趴在陆锦森怀里,发动机的音浪盖过了谢之棠细碎地磨着布料的声音。谢之棠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接着又听见了陆锦森轻拍着他的背的声音。

发动机的轰鸣声伴着这一轻一重两处响声像是三颗轨迹交互却因为周期而避免相撞的星球,在谢之棠的脑海里旋转缠绕,像是一个小星系。

也像千万年来,月亮绕着地球转,而地球又绕着太阳转

第15章

雷克萨斯踩着限速在公路上奔驰而过,陆锦森单手操控着终端,给护工发了短信让她准备好晚药再取出镇定剂备用。

接着又给保姆发了短信让她和护工一起吃短效抑制剂,免得他回去之后,她们被他的信息素影响发/情。

下车之后,陆锦森就抱着谢之棠进电梯,他进门时,保姆和护工都在门口等着了。

陆锦森进门就把小桶递给了保姆。见谢之棠这样亲密的抱着陆锦森,保姆和护工脸上布满诧异,但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小声说:陆先生,把棠棠抱到他的房间去。

陆锦森点头,在玄关脱了自己和谢之棠的鞋,抱着谢之棠往里走。谢之棠房间的指纹锁上只有谢之棠的指纹,陆锦森托着谢之棠道:我们到家了,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谢之棠过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松开一只手摸上门锁,门滴的一声打开。

陆锦森走进门,保姆连忙开了屋里的灯。陆锦森把谢之棠放到了床上,谢之棠还咬着陆锦森的领子不肯松口。

陆锦森只好一边啊,一边故技重施用力捏着谢之棠的脸逼他张嘴。

这次没用多少力气谢之棠就松开了牙关,护工递上药片和水,陆锦森先把谢之棠厚重的外套给扒了,接着把昨天晚上谢之棠抱着的枕头从床头捞了过来塞到谢之棠怀里,这才接过药片和水递给谢之棠。

谢之棠抬头,看见大梨子的叶片上放着几粒药片和水,大梨子发出了陆锦森的声音说:乖,吃了药睡一觉。

谢之棠抬起脸朝着大梨子笑了笑,眉眼弯弯露出一点梨涡,接着抬手把水杯打翻。

水杯咚的一声砸在地毯上,没有碎,却把地毯晕开了一大片湿痕。

谢之棠眉眼弧度不变,勾着嘴角问: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陆锦森皱着眉看了谢之棠几眼,转过身对身旁的护工无声道:镇定剂。

护工立刻抽出准备好的镇定剂打开盖,细声道:陆先生,你先按住棠棠,然后我给他注射。

陆锦森点头,蹲下身子柔声问谢之棠:抱一下好不好?

谢之棠盯着陆锦森的眼睛,仍旧嘴角含笑。

陆锦森等了等,没等到谢之棠的回应,就抬手将谢之棠紧紧禁锢在怀里。护工立刻眼疾手快地拉开谢之棠的衣领露出三角肌。

不要!谢之棠立刻明白过来变了脸色剧烈挣扎了起来,我!不要!打针!陆锦森险些被他挣脱,接着更加用力的压制。

快点儿。陆锦森朝着护工简言意骇道。

护工用酒精棉签擦拭了一下皮肤,接着把针尖摁上了谢之棠的三角肌,针头随即没入。

放松。陆锦森沉声恐吓道:你再乱动小心针头断在肌肉里。

谢之棠闻言顿时不敢再挣扎了,像一只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安静地被陆锦森揽在怀里。

护工很有经验,拔针迅速,接着用棉签按着针眼,把谢之棠的领口拉回了上去,隔着衣服按着棉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