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笑他贪吃,和颜悦色道:你自己留着吧。

好吧。谢之棠把零食按原样放了回去,说:我们相处的也挺好。他今天早上还说晚上带我去吹海风。从这儿阳台上就能看见海,很大一片。

又问:明天能不能让张叔把我的国画工具送来?

谢母说:好。这算什么事儿,今天下午就给你送。

谢之棠满意了,乖乖坐回座位上,爸爸下午做什么?

谢父应他说:工作。

谢之棠点点头就去问谢母:那妈妈下午做什么呢?

谢母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谢之棠叹了口气说:我的颜料用的差不多了,妈妈陪我去买吧。

谢母说:好。

谢之棠点点头,接着想回头去瞧陆锦森怎么和心理医生谈了这么久还没谈完,但他只往左偏了偏头,就克制住了自己,把头扭了回来,拎起茶杯一饮而尽。

陆锦森在书房和心理医生聊的无非是谢之棠的病情和他该如何照顾、帮助谢之棠。

陆锦森认真的听完并记录了下来,直到谢之棠来敲门。

谢之棠是带着理由来的。

他一进来就坐到了心理医生身旁,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增加每日碳酸锂的用量。

好。早晚加一片,你手上的药够吃几天?心理医生问。

半个月。谢之棠算了算说:三天后我去查血锂。今天就不抽血了,三天后一起查。

心理医生说:好。,谢之棠接着才看向陆锦森问: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谈完了。陆锦森朝他招了招手说:给你带的蛋糕看见了吗?

谢之棠眼睛一亮,走进了眼巴巴地看着陆锦森说:看见了,是给我的吗。

嗯,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就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陆锦森把手轻轻搭在谢之棠肩上,带着他走出去。

心理医生注视了谢之棠的背影一会儿,跟着走了出来,和谢父谢母告辞。

谢之棠兴高采烈的拆了他的小蛋糕,也不吃,只这么捧着看。

不一会儿厨师就出来提醒说午饭已经做好了,可以准备开饭了。

陆锦森说:好,知道了。就拍了拍谢之棠的肩说:把蛋糕放到冰箱里去,你可以留着晚上吃。

谢之棠说好,陆锦森点头,绕过客厅去阳台上洗手。

谢之棠放好蛋糕自然蹦蹦跳跳跟着去了,挤了一团洗手液在手上揉着泡泡,问:你们聊了什么?

陆锦森说:医生说,药不能配牛奶,让我下次别这么喂你。

可是。谢之棠盯着陆锦森手上的白色泡沫,眼睛都快直了,药很难吃。

嗯。陆锦森说:得想个办法。

谢之棠的目光就从陆锦森的手转移到了陆锦森脸上,但是陆

锦森没有看他,只专心致志的洗手。

洗完了手就陪着谢之棠坐到餐桌上吃饭。

双方都意在拉近距离,一餐自然吃的宾客尽欢。

陆锦森和谢父都忙,谢母和谢之棠下午又有要事,吃完饭又略聊了聊就都散了。

说好今天晚饭后和谢之棠散步,但公司临时有事,陆锦森只好给谢之棠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自己吃饭,接着加班到晚上八点。

因为灯光污染,城市的黑夜总是不暗。

陆锦森坐在回程的车里想,对小孩是不能言而无信的。虽然迟了点儿,但是吹海风还是可以的。

八点车流量不多,司机一路漂移很快就到了陆锦森小区里。

陆锦森坐在车里想了想,他准备带谢之棠去看海,但是李哲还在车上。平常司机都是送完他再送李哲,如果他想让司机送他去看海,那李哲就得自己回去。

算了,陆锦森想,都加班了,还是让李哲早点儿回家休息吧。

陆锦森下了车站在电梯前,拿出终端在保姆、护工和座机三个号码之间犹豫了一下,给谢之棠房间里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地下车库没什么风,但有车经过就会带起气流。陆锦森等了一会儿,谢之棠才接电话。

谢之棠没有说话,陆锦森就说: 我在楼下,你下来,我带你去吹海风。

谢之棠还是没有说话。

陆锦森又问:好不好?

谢之棠磨磨蹭蹭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陆锦森说:好。记得带外套。

谢之棠挂了电话。

陆锦森先查了一下导航,海滩离的不远,二十分钟车程。八点四十到海滩,吹半个小时海风,再花二十分钟回来。谢之棠正好可以准备睡觉。

陆锦森在小区里有一个私人车库,里头停着五六辆车,全都是陆老爷子送的。

陆锦森耐心的等了又等,才看见电梯上行到24楼,接着往下。

谢之棠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宽宽大大,长到小腿肚,腰上两个大口袋,半长的头发散在脸旁,精致可爱。

谢之棠走到陆锦森身边抬头看着他,暗自对比了一下身高,发现自己竟然才只到陆锦森胸口,就悄悄退开一步,再退开一步。

陆锦森见了谢之棠的小动作,没有说话,伸手从他背后把帽子给他拉上,接着把手放在谢之棠后背上带着他往车库走。

一边走一边说:我开车带你去。车库就在边上,你可以选选我们今天晚上开哪辆车。

谢之棠很顺从的被半带着走,他对车没有什么研究,也不认识几种车,就问:有什么车?

陆锦森想了想说:可以开敞篷车,只是你怕不怕冷?

谢之棠摇摇头说:不怕冷,我穿了大衣。

陆锦森说好,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车库,陆锦森在门上输入了密码又按了指纹,门帘慢慢卷起。

陆锦森带着谢之棠走进来打开了灯,问:你喜欢哪辆?

谢之棠一眼就看中了角落里的蓝色跑车。

他看了陆锦森一眼,走到了跑车面前问:这辆,可以吗?

陆锦森跟了过来说:雷克萨斯lc500,眼光不错。那就这辆车吧。

陆锦森从墙上拿了钥匙,开了车门。不等陆锦森催,谢之棠立刻打开了车门上了副驾驶。

陆锦森上了车先把车顶打开了。车顶打开后系统自动调节车内的空调温度、颈部暖风和方向盘加热,即便是在冬天的夜晚也不会太过寒冷。

陆锦森慢慢开出车库。他来往都有司机接送,进车库开车的机会还不如江海潮多,上一次自己开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即便开了系统纠错模式,他也不敢开快,只保持匀速。

谢之棠歪着头喃喃道:别人送你的东西你会一直留着吗?

什么?陆锦森问。

因为速度不快,发动机的音浪不是很强,但再掺上呼呼风声,谢之棠声音又小,陆锦森只隐约听见谢之棠在说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却一个字没听见。

谢之棠提高了音量说:这辆车是你爷爷送给你的吗?这辆车不像你的风格,但是颜色和你眼睛的颜色是一样。

陆锦森说:是。

谢之棠就转过脸问:我还买的到吗?

陆锦森想了想说:全球限量。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之棠不说话了,只看着陆锦森的侧脸发呆。

陆锦森认真开车,约每隔十秒就扫一眼后视镜,连余光都没有留给谢之棠。

晚风冷冽地刮过脸庞,谢之棠拉紧了下巴处的帽檐,把下巴藏起来。

因为是冬天,海边人不多,只有路灯照着树影摇晃。

陆锦森突然听见谢之棠像是在唱歌。

他倾耳细听,谢之棠在唱:祝你一路沿途愉快,带着幸福回来。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开车看海,天亮了就是未来。谢之棠平日声音又软又甜,可他唱起歌来,却显得平淡冷漠,像是在透过一层玻璃观察世界。

把心藏起来,把梦藏起来,把你藏起来,把爱藏起来,把笑容藏起来,把泪藏起来

陆锦森猛的加速,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经过,消失在路尾。

第13章

即便穿了大衣开足了暖气,这一路上被风吹着过来,谢之棠还是被冻的小脸煞白。

把车停在沙滩前的空地上,陆锦森解开安全带转身看了一眼谢之棠,又伸手在谢之棠脸颊上摸了一把,触手冰凉。

谢之棠没有躲,只朝陆锦森乖巧地笑了一下。明明脸色可以和米白大衣媲美,谢之棠的嘴唇却红的滴血,陆锦森疑心谢之棠即将生病,立刻把车顶关了起来,车窗也升起,车内重新变成封闭空间。

谢之棠仿佛知道陆锦森想要问什么,抢先一步道:我不冷,只是脸上有一点儿凉。

说着还把放到口袋里的手拿出来,五指摊开放在陆锦森面前说:你摸摸,热的。

谢之棠的手指纤长但并不瘦弱,反而圆润可爱。指腹是健康的粉红色,能通过指腹的表皮看见底下的青色血管。

陆锦森伸出手覆上谢之棠放在他面前的手,像寻常握手那样简单握了一下,接着放开。

温度并不算很热,但比谢之棠脸上的凉意暖多了。

陆锦森放心了一些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儿工具。回来给你带糖。

谢之棠想说我不是小孩了,但又觉得说出来像是在撒娇,还可能拿不到糖,就只挥了挥手接着把手揣到口袋里说:我等你啊。

陆锦森下车后径直走向路边的商店,海边的商店自然是卖同海有关的工具。陆锦森挑挑捡捡买了一大袋,最后在糖上犯了难。

无他,这糖实在太多了。

一整柜都是各式各样的糖果,花花绿绿,令人眼花缭乱。

陆锦森顿了顿,原想随手拿了糖就走,但想到谢之棠那长达好几页的挑食清单,只好一样样认真看过去。

其中最贵的是一盒水果糖,但陆锦森看了看成分表,糖里含有樱桃、苹果和荔枝。是谢之棠不吃的红色系水果。

陆锦森只好放下水果糖,转身问身边的导购员哪种糖果卖的最好。最后在导购员的帮助下,陆锦森买了最不容易出错的几根原味棒棒糖,一起付了款。

等到陆锦森回到车上,车内已经被暖气熏的很暖了。谢之棠还把大衣的拉链打开,露出里头的淡棕色粗线毛衣。

陆锦森回来时,谢之棠正撑着脸发呆。见陆锦森打开车门,这才舒活了眉眼道:我等了你好久。

陆锦森买糖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就先把糖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递给谢之棠说:看看喜不喜欢。

好在谢之棠比陆锦森想象中的好养活一些,朝着眉眼弯弯道了声:谢谢哥哥。,接着就拆了棒棒糖的包装放到了嘴里,只留下白色小棒咬在牙间。

陆锦森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了两副防水鞋套,两副防水手套,两个大号手电筒和一个小桶。

谢之棠怀里抱着小桶,桶里是被分到的鞋套手套和手电筒。

他愣住了,瞪圆了眼瞧着陆锦森,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抱着桶。

陆锦森一边倒车一边说:再往前开一段,带你去捡贝壳。

谢之棠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黄色小桶,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陆锦森,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你知道我已经成年了吗?

陆锦森没有看他,专心致志的开车,等车开上了公路才说:你今年二十一岁,我知道。

还没等谢之棠开口,陆锦森继续问:你捡过贝壳吗?

没有。谢之棠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闷声闷气道。

嗯。陆锦森点头,一会儿就有了。

谢之棠顿了顿,突然觉得他们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不想被支配,于是故意道:可我不想捡贝壳。

那就不捡。陆锦森毫不犹豫地说。

谢之棠又沉默了。

陆锦森打着方向盘慢条斯理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之棠刷的一声把帽子戴上了,接着把脸埋在了怀里,抱着小桶不动了。

陆锦森用余光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缩成一团的谢之棠,无声地笑了一下。

十分钟后陆锦森停下车,打开安全带绕到另一边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谢之棠仍然缩着,只从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陆锦森。

陆锦森这时才轻笑出声问:脸红什么?

谢之棠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说:容光焕发!

这时如果遇上懂梗的人,就该问怎么又黄了?,但陆锦森不懂,所以只点点头佯装接受了这个解释,说:下来吹风

吧。

谢之棠说:好。就抱着桶下车了。

海风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扑面而来,这片海滩较之前那块明显要少一些游客活动痕迹。

现在正好是落潮的时间,海浪一次次不停歇的往沙滩上扑,又退回海里,只遗留下些许贝壳和小鱼虾藏在沙滩上。

见谢之棠下了车,陆锦森绕回车上把车前灯打开了。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天上有星有月,再加上车前灯明晃晃的照在沙滩上,将这一小片沙滩照的一览无遗。

谢之棠扶着车给自己穿上防水鞋套,又戴上防水手套,最后拿上小桶带上手电筒兴冲冲地朝陆锦森摆摆手说:哥哥,我去捡贝壳了!

陆锦森说:好。注意安全,别往海里走。

陆锦森给自己套上防水鞋套就找了一小块岩石站了上去,看着谢之棠的白色背影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出来,一只手拿着烟在另一只手手心里敲了一下,立刻就有一根烟跳了出来,被陆锦森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海浪接连不断地扑上岩石,溅起的水花尽数被防水鞋套挡在了外边,陆锦森看着谢之棠不停弯腰往他的桶里放东西,只觉得有趣。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

一个男孩在落潮时来到海边,发现海滩上留下来许多鱼,如果不把鱼放回海里,他们会被晒死在沙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