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嘴唇。

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了。

在姬无伤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她前世在白云观醒来的那个可怕的早晨——

那天早晨,她浑身上下都是淤青,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疼!

那种仿佛被人连皮带骨嚼碎了一次的疼痛,让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还在畏惧,每每想起夫妻之事都觉得浑身发抖,怕得厉害。

所以,即便赵灵杰从那之后再不踏入她房间,她也不觉得失落,反而格外庆幸,庆幸自己不用再经历那样的痛楚……

而如今重生一回,她清楚地知道了当初在白云观让她遍体鳞伤的人不是赵灵杰,而是眼前这个摄政王姬无伤,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似乎也就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她害怕。

她怕这个男人会让她再一次陷入那样的痛苦里。

她不想做那件痛苦的事。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抵抗。

“鸢儿——”

姬无伤看着景飞鸢蜷缩在角落里眼眶通红的无助模样,心疼得要命。

他虽然是第一次跟女子亲近,可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鸢儿此刻的状态不正常!

只有被人伤害过,才会畏惧成这样!

他用力握紧手指,咬牙问道,“鸢儿,你告诉我,是不是赵灵杰那厮曾经伤害过你?是不是他自己不行,就用恶毒手段欺负过你?”

景飞鸢抿紧嘴唇,含泪望着姬无伤。

她摇头说,“不是赵灵杰,不是……”

姬无伤一愣,立刻心痛地追问道,“那是谁?还有谁接近过你?”

他盯紧景飞鸢的眼睛,“鸢儿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害怕成这样?我去杀了他!”

景飞鸢咬着嘴唇。

她怎么开口?

她不是被别人伤害过,她正是被眼前这个男人伤害过。

而这人伤害她时偏偏发生在前世,并非今生!

这让她,如何开口呢?

重生的事她至今未曾对任何人讲过,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是重生归来的。

姬无伤见景飞鸢闭口不言,好像有说什么难言之隐,他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到底是哪个畜生伤害了他的鸢儿!

那个畜生到底对鸢儿做了什么!

为什么鸢儿不敢说出那个畜生的名字,那该被碎尸万段的畜生到底是什么人!

姬无伤试探着往景飞鸢那边挪了一步,刚靠近,景飞鸢就吓得抱紧被子,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姬无伤立刻退回了床尾,安抚道,“鸢儿别怕,我不过来,我就坐在这里,你不开口喊我,我绝对不会靠近你。”

停顿了一下,他又红着眼眶柔声说,“鸢儿,我只是心疼你,我想抱抱你,哄哄你,你这个样子看得我很难受,你知道吗?”

景飞鸢手指甲抠进掌心里,她抬头望着这个待她如珠似宝,待她小心翼翼,连靠近她都生怕会吓到她的男人。

她心里特别特别的难受。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明明只是前世被那个疯狼状态之下的男人伤害过,为什么要畏惧今生这个已经爱上了她的男人?

她心里很清楚,前世那种情况下,姬无伤只有一身懵懂又疯狂的狼性,再加上受药力影响,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下手没个轻重,才会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可如今不一样,如今这个男人是清醒的,并没有被人下重药,且还这样深爱着她,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像前世一样让她伤痕累累——

可即便清楚这些,她仍旧发自内心地害怕,排斥!

方才这个男人的手指不过是钻进衣物触碰到她而已,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

哪怕她再三告诉自己应该勇敢一点,应该闭上眼睛勇敢去试一试,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

大好的新婚夜,气氛明明那么好,结果就因为她的害怕,把一切都搞砸了。

景飞鸢难受得喉头发涩。

她又自责又委屈,攥紧袖子,红着眼眶说,“对不住,王爷,我今晚……我今晚可能……我做不到……”

她不敢看姬无伤的眼睛,她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失望和责怪。

她转头望着桌上的那壶酒,怔愣一瞬后,她手指忽然松开被子,踉踉跄跄下了床,“我……我试试喝点酒,我喝醉了不省人事了,到时候王爷就可以……”

“鸢儿!”

第196章 我娘子!爱惨了我!

姬无伤震惊地望着景飞鸢奔向酒壶。

他腾的一声站起来,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追上景飞鸢,伸出长臂从身后将景飞鸢抱住。

“喝什么酒,不许喝!”

他霸道地将人按在怀中,不许景飞鸢去喝酒。

即便景飞鸢在他怀中挣扎着想继续往前走,他也不许,他将人摁死了抱在怀中,不许挣扎半分。

他低头看着他的鸢儿,又好笑又生气。

“谁要你把自己灌醉了来配合我,嗯?我是不通人性的种马种猪吗,嗯?我就非得逼着你做那床笫之事,把好好的新婚夜弄得像欺负你的犯罪现场吗,嗯?”

他用下巴轻轻摩挲景飞鸢的发顶,试图安抚。

“乖,你做不到那就不做,别委屈自己来迎合我。”

他温柔说,“你是我的妻子,我是疼你爱你的夫君,我们之间的亲密应该是水到渠成两厢情愿的,哪有你灌醉自己,我一个人埋头忙活的道理?那像什么了?那还像夫妻吗?那是凶徒和受害者——”

他笑了笑,轻声哄道,“鸢儿乖,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今晚不成就不成,我们还有一辈子,我们谁都不必急于今晚,等我们再熟悉彼此一些,再相爱一些,等你能彻底信任我的时候,我们再亲近,你说好不好?”

景飞鸢背脊抵着男人温暖可靠的胸膛,听着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哄着她。

她本就发红的眼睛,越发酸涩发痛。

她望着跳动的烛火,难过地说,“王爷越是这样体谅我,包容我,我就越觉得对不住你,明明今晚你本应该像别的新郎官一样……”

姬无伤爱怜地挠了挠她腰窝,打断她的话,“嘘,哪有什么本应该?要说本应该,你本应该选择阿澜,你本应该嫁给那个更年轻与你更般配的少年,可你偏要喜欢我,你对我这样偏爱,哪有对不住我,嗯?”

他弯腰,轻轻将下巴靠在景飞鸢肩上。

见景飞鸢没有抗拒他,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鸢儿,你愿意做我的妻子,这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想那么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会耐心等你,好吗?”

他看着景飞鸢的侧脸,“不管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我都等你。”

景飞鸢心里一片湿润。

她侧眸撞入姬无伤深情的眼眸,“那我要是一辈子都……”

姬无伤笑道,“那我就做一辈子和尚,有何不可?反正若是遇不到鸢儿,我也是要孤孤单单一个人活到老的,那样的我不是更可怜吗?如今有了鸢儿,我虽不能享男女之乐,可我能有这么好的心灵伴侣,我能与鸢儿朝夕相处,这已经远胜于我原本的命运轨迹了,你说是不是?”

景飞鸢被他逗笑。

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忽然就被他拨开阴霾,重见阳光。

景飞鸢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靠在他怀中。

她轻声说,“王爷,你怎么这么好,这么这么好……”

姬无伤眼角眉梢都是笑。

瞧瞧,他妻子夸赞他了。

虽然他妻子今晚不能与他洞房,可他妻子并非不喜欢他,他妻子只是有点过不去的心结而已。

他温柔说,“既然本王这么好,那,鸢儿今后每一天都要努力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景飞鸢点头,“好,我对王爷的喜欢一直都是由心而发,不需要努力。”

听到这话,姬无伤又笑了。

他轻轻蹭了蹭景飞鸢的脸颊,手指握着景飞鸢的手指揉捏着,用平和的嗓音慢慢说道。

“我与鸢儿虽已认识一月之久,可我们一起相处的时候却极少,我们虽已是夫妻,可我们对彼此却并不熟悉。”

“忽然之间,要鸢儿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子同床共枕,做尽天下最亲密之事,鸢儿一时不适应在所难免,这种事,本就应该对彼此熟悉以后才能水到渠成,你的心你的身才不会对我有排斥——”

“所以鸢儿,你不要急,不要因为我是王爷你就觉得你应该伺候我,应该满足我,啧,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王爷不也是你的追求者,王爷不也为了抢你的绣球差点跟阿澜抢破头?是吧?”

“我在别人面前是王爷,可我在你面前就只是你的夫婿,我们是平等的,你不欠我什么。”

“从今以后你就放宽心态,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们先给彼此一个月的时间好生熟悉一下,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总之你什么时候可以,我们就什么时候圆房——”

说到这儿,他将景飞鸢的身子转过来,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故意打趣道,“你说这不是巧了么,我正好要为先皇守孝,按照常理来说,我本就应该半年之后才能碰你的,你啊,根本就没耽误我什么。”

景飞鸢望着这个想尽办法安抚她情绪的男人。

她眼眶又红了。

她踮起脚尖勾住姬无伤的脖颈,靠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以后,小声说,“王爷,我会很快调整好的,我不会让你做一辈子和尚的。”

姬无伤搂着她腰肢,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摇着她,晃着她,“好,我等着,我等着我最美最善良最可爱的妻子,带我品尝人间至美是什么滋味……”

景飞鸢耳根又红了。

她轻轻踩了姬无伤一脚,“你不要乱说……”

姬无伤宠溺地应了,“行,不乱说,再也不乱说了。”

景飞鸢微微偏过头,看着姬无伤英俊的侧脸。

她笑得眯起了眼。

她真是好喜欢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