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戍不知何时已经失踪了。

也对,他是伴郎,还是名人,总不会真陪她在这傻站着。

路柠再次丧气低头。

不多时,视线中多了一盆水。

路柠一怔,愕然看着放下水,慢慢直起身的秦戍。

秦戍:“等会儿洗脚水自己倒。”

似乎还不满意,他抬起浓黑的眉毛,用不耐的腔调再次强调了一遍:“别想太多,我这可不是在追求你。”

第18章 手捧花

路柠:虽然很无语, 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房间很大,但是禁不住人多,专门的摄影师就有四五人, 亲朋好友加上伴郎伴娘,屋内足足挤了几十人。

可见裴家虽然煊赫, 但是并没有其他豪门那么多的规矩, 婚礼图的就是舒服热闹。

路柠坐在人群后,一边脱鞋一边淡定地打量四周。

她不是很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在闺蜜的婚礼上偷懒泡脚。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悦可和裴宣身上,没有人会往身后的角落看。

受伤的脚腕泡进热水里,每一个毛孔都舒适张开,一个上午的酸乏劲慢慢消解,路柠舒坦地在水里动了动脚丫。

秦戍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抄兜站在她身边, 往下瞥她一眼,看见十个圆润白嫩的脚指头在水盆里翻腾, 水面上不时咕嘟出几个泡泡。

他捻了捻手指,还是没忍住,长指拨了下路柠今日的丸子头:

“好玩么?”

路柠仰起脸,下意识抬手护住头发,凶巴巴地:“你别弄它,造型师扎了好久才扎出一个这么圆的丸子头出来呢。”

“我没弄它, ”秦戍不愧是影帝, 扮无辜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我就是摸了一下。”

路柠:“……”

话题不对劲了起来。

她及时踩下刹车,两手扶着丸子头,前前后后仔细整理,但是因为看不见, 美甲上的钻石不小心勾出了一缕发丝,完美的发型有了缺憾。

路柠看着垂落下来的头发,怔了片刻。

没毁在秦戍手里,竟然被她自己毁了。

身侧传来一声闷闷的笑,路柠循声,去找那个幸灾乐祸的人。

秦戍松开了西装扣子,一席正装被他穿出放荡不羁的纨绔样,顶着张漫不经心的帅脸,深黑色的眼中分明是戏谑。

“你还笑?”

无形中的引线被点燃,呲着火花炸开。

路柠挑起头发往脑后甩,“看见我倒霉你就开心了?”

这话说得既无厘头又冤枉,路柠说出去时,底气并不足,可她就是看不得秦戍因为这事笑话她。

比被人发现她偷偷泡脚更让她头皮发麻。

“是有些开心。”

秦戍倒是把这冤枉话承了下来,并且打算将“无赖”二字贯穿到底:

“看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好看,或许是因为气色更红润?”

不止是气色红润了,路柠觉得她都要气血上涌了。

跟他说话,十句里有八句要生气,剩下两句是无语,而且还要保持微笑。

这么一想,更气了呢。

怀揣着进一步乳腺增生的想法,路柠贤者般闭上眼,心里不停劝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直到脑后传来一股轻柔的拉力,有人在拽她的头发,路柠张开眼皮,往身后一看,果然是秦戍在作祟!

小辫子捏在他手里,路柠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言语上假装和他好商好量:

“它都已经那样了,就放它一条生路吧,别霍霍它了,成吗?”

秦戍懒懒地吐出四个字:“看我心情。”

洗脚盆里猛然激起一朵大水花,路柠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裙摆面料都被她捏皱了。

念及等会儿还要出去见人,裙子太皱有损形象,路柠默念着“不要生气”,使劲捋了捋裙摆,企图用手心灼热的温度把那处熨平。

可对她形象损伤最大的人还没松手呢!

路柠语气不太好:“你干什么呢?”

秦戍不紧不慢地说:“马上就好了。”

除了头皮偶尔会传来几下麻麻的感觉,不太疼,路柠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头发正在经历些什么样的摧残。

“你怎么和中学生一样呢?”路柠瓮声瓮气地说,“爱玩女生的头发。”

“别的就算了,这话我不认。”秦戍吊儿郎当地说,“我上学的时候从来不扯女生头发,我和那群中二少年可不一样。”

“哦。”路柠波澜不惊,“看来你这中二病迟了十年才发作,别人十六岁就康复了,你二十六岁才犯病。”

秦戍似乎气笑了,胸腔蓦地漫出散漫笑意。

他俯下身,几乎贴在路柠耳边,潮热气息拂过,路柠耳窝泛起酥麻的痒意。

路柠心脏一紧,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浑话,可那奇怪的触感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秦戍的身体继续往下,他的脑袋停留在她身前,在路柠完全僵硬时,他伸手,从她手腕上摘下用来当装饰的粉蓝色发圈。

指尖擦过手腕内侧的瞬间,路柠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里的皮肤被呵护得很好,也很敏感,男人粗糙的指腹滑过不到半秒,撩起一阵绵痒。

路柠任由秦戍拿走发圈,在她头上施为。

很快,秦戍结束了。

“如果这也算是中二病发,那真要感谢路老师四年前没有选择从医,以免误诊后耽误病人治疗。”

他说话欠兮兮的,心头那点心猿意马登时烟消云散了。

路柠回过神:“你难道在给我扎头发?”

秦戍没说话,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她看。

散下来的那一缕被秦戍重新编成一条细细的麻花辫,绕在丸子头底部,用发圈固定,原本的丸子头被扯得松散了些,多了几分慵懒随性,看不出之前散开过的痕迹。

路柠很满意,先前的不快彻底消失,惊奇大过惊艳,她问秦戍:“你还会编头发?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双手以前是用来敲代码和握枪的。”

秦戍是个粗人,在军营里没那么多讲究,路柠没想到他的手还能干这种细活。

“在剧组学的。”秦戍用几个字带过。

其实是最开始进组时,他一没名气,二没人脉,只能演一些连镜头都不一定有的龙套角色,为了能多赚点钱,他在剧组什么活都学着干,有时给群演帮忙做造型,一天能多拿一百块钱。

不过路柠没想要追根究底,头发整理好,泡脚水也差不多凉了,她重新穿上闪闪发亮的高跟鞋,倒了洗脚水,接下来就该陪着陈悦可进入婚礼会场。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万里。

庄园的大草坪上,从流星廊桥到玫瑰拱门,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乐队在宾客们的座位两侧演奏浪漫的婚礼进行曲。

一男一女两名可爱的小花童在最前方抛洒洁白的玫瑰花瓣,陈悦可手持捧花,在宾客们热烈的掌声中,由陈父挽着入场。

值得一提的是,陈悦可长达六米六的头纱并没有落在拖曳的裙摆上,而是由四名身穿深蓝色军装的伴郎各自牵起一角,迈着整齐的正步向前走。

裴宣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今日来的伴郎都是他最好的战友,他本人也并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身只有在重大庆典和外事活动中才能穿的制式军装,胸前佩戴着他入伍以来所获得的勋章。

雄姿英发,迎接他最纯洁的新娘。

陈悦可的婚纱是由几十名裁缝连续一个月手工缝制出来的,金丝银线绣成,耗费的钻石没有低于一克拉的,裙摆长三米,每一片轻如蝉羽的纱都未经裁剪,完完整整,雍容大气。

当陈父把陈悦可交到裴宣手里时,所有人都艳羡地注视着这一对璧人。

神父带领他们二人宣誓,随后到了交换对戒的环节。

路柠和秦戍拿着酒红色的丝绒方盒走上台阶,各自站在了陈悦可和裴宣的侧后方。

由于秦戍的到来,裴家的这场婚礼可谓是面子里子做得足足的,他登场时,路柠能明显感觉到底下人的议论声多了起来。

有不懂事的小孩儿大声问:“妈妈,为什么只有那个帅叔叔穿了黑色的西装呀?”

大人急忙捂住小孩儿的嘴,向其他人道歉表示失礼。

路柠不自觉看向秦戍,他似乎并没有为孩童的无知受到影响,一贯在公众面前的清隽面容依旧维持的很好。

黑色燕尾服矜贵优雅,衬得他身姿清越挺拔,但也正是因为新郎和其他伴郎皆穿着军装,才更显得他格格不入。

当初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有些人,比如裴宣,通过招飞成为了飞行员,其他人则在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各地,执行着不同的任务。

只有秦戍是个异类。

路柠不知道那年分手后秦戍都经历了什么,从韩韵和陈悦可那里得知秦戍突然退役后,她也震惊过,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都是前男友了。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两人虽然没有可能复合,但路柠以为,做做普通朋友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他们都长大成人,思维方式也不再那么浅显幼稚。

完成送戒指的任务,路柠提着裙摆下场。

台上互换过誓言和信物的新人相拥亲吻,婚礼现场气氛到达顶点,礼炮在耳边轰鸣,无数金色和红色的丝带从天空纷纷扬扬洒落,路柠捂着耳朵,小跑到韩韵她们身边,和她们一起看这盛况。

对浪漫过敏的韩韵抱着路柠哇哇大哭:“呜呜呜呜,这个女人终于嫁出去了!咱们三个终于有人嫁出去了!”

路柠感动的泪水生生被韩韵这句话笑了回去:“等到你结婚,我肯定也抱着陈悦可这么哭!”

亲完哭完,气氛愈加热烈,新娘扔捧花的环节,底下的单身人士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鸟类幼崽,挥舞着双臂,又跳又蹦又喊,行为完全失了智。

一点看不出这些人都是社会名流,更像是从哪个山上窜出来的猴子。

韩韵是不婚主义者,但是不耽误她凑这个热闹,更不耽误她拉着路柠一起去凑热闹。

几名伴郎人高马大,站在最前面围成了一堵坚实的墙,韩韵扒着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往上蹦,企图从这里撕开一条缝,冲出包围圈。

久居写字大楼的时尚编辑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每个人她都试了一遍,硬是一个人都没撼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