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我超过沿着山脉南侧前行的工匠联队,先行到达指定地点,再次下水,摸清了渭水水底的地形,上岸后画草图,制定出具体的施工方案。

待工匠们赶到,按照工种进行分工,木匠伐木,制造地桩、横杆,石匠带着泥瓦匠以及铁匠们先去采石头,两个时辰之后,原材料基本准备完毕,通水性的匠人纷纷下水,每隔两米一根,将近十米长的木桩打入河底,每根木桩的下游方向,以同样长度的木桩斜着支持,然后用铁匠们带来的长钉子,往木桩上钉两米多长的横梁,横梁上下间距约二十厘米,以保障水流通畅。

远远望去,下游西凉军营方向已经打起来了,浓烟滚滚,应该是林冲带府兵在纵火。

大号栅栏构建完毕,所有匠人开始往水里运石料,按照泥瓦匠的指示,在栅栏内侧砌石墙,都是三十厘米见方的中等石头,容易搬运,又不会被冲出栅栏缝隙。

等到子夜的时候,木石结构的大坝终于初具规模,因为石头之间有缝隙,并未完全将水流断掉,但足可以保证大坝上游开始慢慢蓄水,我让大部分匠人回潼关,只留下一百名水性好的士兵和匠人,躲在林中秘密看守,其中有两个是王府信鸽队的士兵。

天破晓时,大坝上下游的水面落差,已近五米,水漫过大坝顶部,致使渭水的流速、流量基本恢复正常。我满意地回了潼关城,林冲已经回来了,伤亡了几十名府兵,不过此次渡河破袭,战果累累,烧掉了西凉军5处粮草屯放点,杀敌百余人!

那边的西凉军被折腾得够呛,河这边的南山军也没闲着,一直在摇旗呐喊,并且开启骂战模式,两军隔岸对骂了一夜!现在双方都已疲惫不堪,炊烟袅袅,但大部分军卒气息平稳,都在补觉。

我策马出城,在南山军营中巡查了一圈,又来到渭水边,隔河观察,除了不知道从哪儿射过来的两支冷箭,对面的西凉军营静的出奇。

等到大概上午九点的时候,南山这边的将士纷纷起床,开始操练,而西凉军不为所动,营中还是一片安静,这有点不太正常,是不是要准备进攻了?

这种静默一直持续到中午,艳阳高照,气温出奇的高,地面温度超过四十度,南山军吃过午饭,都躲在阴凉处避暑,这时,我发现西凉军中气息开始涌动,但是登上瞭望台看过去,却看不出什么来。

我也有点困了,就在瞭望台下打盹,刚要睡着,突听头顶上方传来哨兵的号角声!我纵身上台,只见对面西凉军大营里面,突然集结起来数万部队,扛着事先制造好的木筏,一起朝渭水岸边冲了过来!

果然是要渡河突袭!

我跳下瞭望台,解开战马侧面的鸟笼,将信鸽放了出去,依照先前约定,大坝那边的士兵们,见了信鸽就会挪开水下支持木桩的木头,上游水压足够将没有支撑的大坝冲毁,我用树枝测试过,渭水上游的流速约为3米每秒钟,大坝距离潼关约10公里,洪峰冲过来,需要一小时左右。

看看南山军是否顶得住这一小时吧,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当西凉军渡河部队到达渭水边的时候,南山军的弓箭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开始隔岸射击,但是上文说过,西凉步兵都有大盾,渡河兵亦是如此,故而弓箭对他们作用不大,整个河岸瞬间被西凉人的木筏占据。

南山步兵已经列队河岸,准备跟抢滩登陆的西凉兵肉搏,但我发现,最前面的西凉兵将木筏放入水中之后,并没有士兵上木筏,木筏后面的士兵在大盾的掩护下,奋力拽着木筏,尽量保持木筏方向与河水垂直,而第二排木筏也运到了岸边,顶在了前面的木筏上,说来也怪,刚顶住,第一排木筏马上就停止了往下漂的趋势。

我又跃上瞭望台,仔细一看,哎呀,不好!西凉人不是要用木筏渡河,而是要搭建浮桥!他们的木筏,首尾两端,跟长城的墙垛一样,犬牙交错,两只木筏可以咬合在一起!

很快,第三排木筏被运送到岸边,与第二排木筏咬合后,西凉兵将前两排木筏推进水中,每条木筏上有几个士兵,在盾牌掩护下,似在用绳索固定木筏连接处,浮桥又向前延伸了数米!

木筏左右间距几乎是零,被水冲得相互挤压在一起,让浮桥更加牢固!这边的渭水宽度只有一百五十米左右,而西凉军后面扛着木筏的步兵正源源不断地冲过来,不多时,第三排木筏也下水了!

木筏上面插满了南山军的白羽箭,但这显然没什么卵用!

按照他们的速度,用不了二十分钟,浮桥就能延伸到河这边!浮桥并不可怕,踩着浮桥冲过来的西凉步兵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西凉军营中,正在列队集结的重装骑兵部队!待浮桥搭建完毕,骑兵完全可以如履平地的大规模冲过河来!

我让哨兵骑着我的马,去中军大帐将这一情况报告给皇太子和肖丞相,他们在地面未必能看见西凉军的小动作,因为在木筏上固定作业的西凉士兵,都被大盾给挡住了!

我朝上游看去,大坝被青龙山挡着,并不能直接看见,要不不早被西凉军发现了么,我看得是洪峰,它还没出现。

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洪峰到达这里威力还能剩下几分,本来我的想法,是等他们渡河的时候,以洪峰侧面打击,冲散渡河部队,这样肯定能减缓这边南山守军的压力,但西凉军浮桥看起来很坚固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冲得散。

我低估了那个孙立荣,他是想用这个办法,让西凉重装骑兵的威力发挥出来,一举击溃南山军!而南山军这边,索性停止了徒劳的射箭,几乎把半数步兵都部署到河岸,一层又一层,可能肖丞相的意思是想用人墙来阻挡敌军,这不是扯么!

我赶紧下瞭望台,捏诀搜寻东野乱步的气息,他居然还在后面的中军大帐中,作为三军主帅,这时候不应该去前线鼓舞将士的士气吗?

我奔至大帐,发现门口趴着一具尸体,羊头被砍下,面朝着天,血溅满地,还在冒热气,我仔细一看,是刚才我差遣来的那个哨兵!

妈蛋的,什么情况?

我问旁边正擦拭砍刀的侩子手,侩子手冷冷道:“丞相有令,擅闯中军帐者,死!”

“要是我闯呢?”

“死!”

“去你妈的!”我一脚踹飞这个实力三云的侩子手,撩起门帘进去,只见左右两排将领正在听站在地图前的东野训话,东野一边指点地图,一边讲的唾沫横飞,用的是妖语,我听不明白,估计是在分配任务,让各部务必要守住,战至最后一人之类。

见我进来,东野只是看了我一眼,继续讲。

我穿过众将,来到地图旁边,东野瞪了我一眼,还在讲。

我一把将地图给扯了下来,团成一团丢在地上!

“你干吗?”东野怒道。

“再不变阵,此战必败!”我厉声回敬。

“大王也懂阵法?”旁边站着的龟丞相轻蔑道,“大王看得出来,在下摆的是什么阵么?”

将领们听见龟丞相叫大王,开始窃窃私语,因为他们并不认识我。

“甭管你什么阵,也是用人肉堆起来的,怎么可能顶得住西凉铁骑的冲击?”我说。

“西凉铁骑?大王是在开玩笑么?”肖丞相笑了笑,“一者,西凉骑兵装备过重,很难大量乘坐木筏过河;二者,即便是他们过来了,未及他们上岸集结冲锋,就得葬身我军刀斧手下!”

“呵,如果西凉骑兵,从河对岸就开始集结冲锋呢?”我笑问。

“怎么冲?马掌水上漂?大王您是在逗我么?”肖丞相摇了摇头。

没时间跟你废话!我便把刚才在瞭望台上看到的情况,跟他们简单说了,待我讲完之后,大帐内静得只能听见远处的战鼓擂擂声。

“那,那该怎么办?”东野乱步惊慌问道,在场的人想必都知道冲起来的西凉铁骑的威力!

“咱们的车兵呢?”我问。

“车兵在后方。”东野答。

“让车兵上!我们可以——”

“大王,”肖丞相打断了我,“车兵乃是野战兵种,此战为阵地攻防战,车兵无用也!您刚才谈到骑兵冲锋,车兵的道理不也一样?我们又没有木筏浮桥,如何让车兵冲锋?”

“冲你老木啊!”我骂道,“我的意思是让马把战车拉到岸边,卸掉马匹,用连片的战车,阻挡西凉骑兵的冲击!”

“哎呀!这个办法好!”东野乱步砸了一下拳头,“王将军,速速带你的车兵去河岸!”

“遵命!”一个虎头将军得令而去。

“然后呢?”东野跟抓着救命稻草似得,又问我。

“弓箭手退回城内,步兵留下三分之一抵抗西凉军,其余退回城内,轻骑兵后方游曳,准备掩护前线部队撤下来。”我说,这一仗,已经打不赢了。

“大王!”龟丞相提高了嗓门,“您的意思,是要放弃关北大营?”

“难道你还想硬拼不成?”我反问。

“您这是怯战!不战而退,我南山国的脸往哪儿放!”

“兵打光了,哪儿有国?国没了,哪儿还有脸?”我回呛了他一句。

“我南山勇士,岂如大王所言般不堪?”

“那你上前线去试试啊!”

“我……”

“不敢去就闭嘴,我南山勇士,岂是你手中棋子?你出一昏招,他们说死就死,他们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勇士是的光荣,不是战死沙场,不是去送死,而是保家卫国!如果在此决战,七十万对两百万,我南山军必败无疑!还不如退守潼关,再从长计议!”

“你……”肖丞相被我驳得哑口无言。

“大哥!”我转向东野乱步,“你先带大部队撤回潼关,我率军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