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指向中午十二点半,他从学校出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转头回去,但身体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还是一步一步走到超市,买完东西又一步一步蹭到冷夕家楼底下。

他叹口气,点开手机,沿着林言给的地址一层楼一层楼往上爬。旧式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即使开着窗亮着灯,仍是给人一种灰扑扑的质地。

401和402是面对面的两个房门,一个门里住着冷夕一家,另一个门里住着林言一家。

顾淮予皱着眉,看看401又看看402,放下本来要好好按门铃的手,梆的一声用力拍上401的门,又握拳砸了两下。

冷夕刚朦朦胧胧进入梦乡,在顾淮予第一下拍门的时候就惊醒了,吓出一身汗。

谁呀?

他揉着眼睛,不情不愿地钻出被子,病体孱弱也懒得穿全套的衣服,只套上裤子就开门了。顾淮予在门口还未来得及拍第四下,便见木门一晃,里面的光霎时闯入视线。同时闯入的还有刚刚被吵醒,着急过来开门,上半身啥也没穿的冷夕。

二人面面相对,一时间均没反应过来。

顾淮予都忘了自己刚才准备好的开场白了,脱口而出:你不是发烧呢吗?你这样,不觉得冷吗?

而冷夕一双凤眼都被他吓成杏核眼了,他像是不敢相信,看见顾淮予的一瞬间脑海里涌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完蛋了,我他妈脑子烧出幻觉了,我病好以后不会就变成一个傻子吧!

会变成一个傻子的想法太过于震惊并且惊悚,导致冷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手不受控制,竟条件反射似的把门又重新关上了。

梆地一声,正准备进去的顾淮予被无情的木门重新拍在了外面。

顾淮予看着眼前这扇开而复合的门:???

顾淮予又伸手拍一下门:哎,你干嘛关门啊?我给你带午饭了。

冷夕闻言更为害怕,在门里崩溃地大喊一句:你走开!我不想当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傻一孩子。感谢在20201209 16:57:30~20201213 02:4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灵光 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暧昧

你已经是个傻子了行吗, 顾淮予耐心告罄,黑着脸吼,还不给我开门!再不开门我踹了!

冷夕被顾淮予这似成相识的凶样吓清醒了, 连忙赶在顾淮予踹门之前, 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偷瞄一眼,十分不确定地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顾淮予沉默过后, 疑问道:你在说什么?

冷夕煞有介事地说:我在说咱俩的暗号啊。

咱俩什么时候有过暗号。顾淮予皱眉, 你今天又欠收拾了, 这算暗号吗?

冷夕立刻乖乖把门打开了,然后真的像个烧傻了的小傻缺一样盯着顾淮予, 满脑子不真实。

顾淮予没穿校服, 里面穿着浅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则是一身轻便的羽绒外套, 羽绒外套的原因使他比以往都更圆一圈, 将整个人都衬托得又温柔又好看, 完全不似往常。

更不真实了。

你怎么来了?冷夕晕乎乎地问,脚底下像是踩着一块白云, 软乎乎的。

顾淮予不说话,举了举手中一塑料袋食材。

你真的是来给我送午饭的吗?冷夕一脸惊喜地抢过来,又打开往里瞧。

但来不及细数里面都有什么好吃的, 就又被顾淮予劈手夺回去了。顾淮予磨磨叽叽,半天才说一句:我怕你饿死了。

顾淮予是个死傲娇, 这件事情冷夕早就做到了心中有数,此刻也不跟他犟,雀跃而欢天喜地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与他脚上同款的小兔子拖鞋,推到顾淮予眼前。

小兔子的兔耳朵翘起来, 不仅是粉色的,还毛茸茸的。

顾淮予看了一眼脸色就忍不住发青,试问这是一个酷炫的帅哥应该穿的拖鞋吗?

冷夕眼巴巴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泛着因为发烧而不正常的红晕,一双漆黑的眼珠如今染上一层水汽,水汪汪的,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顾淮予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又低头看看这个小兔子拖鞋,终于自暴自弃似的妥协了。

他穿上小兔子拖鞋,每走一步耳朵都颠一下,给他烦的狠不得伸手全薅下来,好不容易忍住了,就这样一晃一晃的晃进客厅。

你家厨房在哪?顾淮予问。

冷夕给他指路,然后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一起进了厨房,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淮予的侧脸 ,头脑一阵发烫,至今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人。

顾淮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厨房的台面上,正要转身开冰箱,忽然被冷夕挡住去路。

别挡路。顾淮予看他一眼。

冷夕不动,反而向他逼近一步,而后二话不说伸手将人圈在自己与桌子中间。

你为什么过来?冷夕愈发靠近他,声音还是哑着的,浓浓的鼻音盖住了其他暗藏在最下面的情绪,使人分辨不出,是不是担心我?

我买东西顺路。顾淮予想推开他,但出手的前一刻忽然想到这人还生着病,又忍住了,你烦不烦人,起开。

不要。冷夕摇头,又靠近一步,小声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过来。

声音之近,好像是贴着耳边呵出来的,冷夕脸侧鬓间垂下来的头发打着波浪卷,一呼一吸间蹭在顾淮予脸侧,痒得很。

他们之间的距离愈靠愈近,冷夕身上因为发烧而比平时更高的温度好像也随着这几句低语传递过来,呼吸也暧昧,心跳也暧昧,顾淮予觉得自己好像也要被传染了。

发烧也传染吗?

顾淮予僵着身子僵着手,被迫与冷夕对视半晌,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强撑出冷静,反问道:你这是在撩我吗?

你怎么才发现。冷夕没忍住笑了一声,抬手轻柔地碰了一下他的侧脸,然后俯身,用气音说,你也太迟钝了,我都撩好几个月了。

感觉自己马上要跟着烧起来了,顾淮予忍不住往旁边侧头,有点狼狈地拍开他的手说,离我远点,我怕你把感冒传染给我!

冷夕不想动,就还看着他。

起来!顾淮予终于失去了那点对病人的体谅,一脚踹过去并威胁道,别他妈再撩我,再撩我,我可咬你了!

真的?冷夕立刻就想伸脖子,你说的,快咬。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谁反悔谁是傻逼。

我看你他妈最傻逼!顾淮予大跌眼镜,本来想吓唬他一下,示意他收敛一点,谁知道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哪有Omega成天追着伸着脖子给人咬的。

顾淮予咬着牙,牙根都要咬酸了,这也太他妈不省心了。

那怎么了,冷夕浑然不觉,还又添一句,我也想咬你来着

你刚才说什么了你?顾淮予都震惊了,觉得这人光不省心也就算了,还狗胆包天,敢想又敢说。

冷夕不仅敢想敢说,还敢于实践:你要是有心理障碍那就我先来。

说着还要去薅他衣服。

厨房的窗户还翘着一道缝,窗外冷风吹,屋内热到起飞。正是冷热交替、千钧一发之时,某位不着寸缕的病号一不留神打了个大喷嚏。

你滚蛋吧你,来个屁来。顾淮予一巴掌给他扇开,滚回屋穿衣服。

冷夕不情不愿地放开他,又吸吸鼻子,老大不乐意地走了。走到一半,却又改变主意,迅速退回来重新捉住人:我要确认一下!

说罢,冷夕趁顾淮予不注意,忽然一低头,轻轻地将整颗毛茸茸的脑袋都抵进他的肩颈,胳膊也倏地收紧箍住腰。

好半晌才似撒娇似感叹地说一句:你真的在这里。

而后又轻蹭了一下,这才放开他转身出了厨房,这回应该是真的回去穿衣服去了。

而顾淮予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傻了。

花椒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出来了,这猫被人养的不仅一点都不认生,还好奇心极重,此刻正蹲在厨房门口悄悄观察。

见冷夕走了,花椒探了一个脑袋出来,冲顾淮予意味不明地喵了一声。

顾淮予蹲下,朝花椒伸出一只手,花椒就乐颠颠地蹭过来舔他一口。

他有点愣,手不受控制地摸了一下花椒又白又软的屁股,神神叨叨地嘀咕一句:你的铲屎官,他有什么毛病?

花椒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猫好像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顾淮予叹了一口气,重新站起来,一样一样地把买的食材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然后淡定地掏出手机,搜起了香菇鸡丝粥的做法。

冷夕换了一套和拖鞋同款的兔子毛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捧着杯热茶又回来了,这回脑门上还贴着片退热贴。

你又过来干什么?

怕你把我家厨房烧了。冷夕特别老实地说,你做过饭吗?我不会吃完之后病更重了吧?

一句话直指痛点。

而顾淮予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拿刀切香菇了,香菇本来就切的大小不均,闻言立刻黑了脸,握着刀转身。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惹手里拿刀的人。顾淮予拎着刀,不像是准备切菜,倒像是准备抡人。

冷夕:

我错了,您请您请。

顾淮予梆地一声把刀立在菜板上,回手关了窗户,转身说:害怕就过来帮忙。

冷夕立刻放下茶杯跑过去,两个人折腾一通,连着洗米洗菜,再煲上粥。

最后做好的成品与冷夕一开始想象的模样相去甚远,鸡蛋羹蒸的七零八落,排骨啃不动,萝卜没炖熟,一条鲈鱼死不瞑目。

至于龙虾灌汤包,根本就没包起来,只剩下了龙虾刺身,算是唯一一道可以放心入口的菜。

只可惜冷夕发着烧,还不能吃刺身。

于是他只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这一锅唯一能吃、只是过于浓稠的香菇肉丝粥,陷入了沉思。

顾淮予糟蹋完一众食材,结果做成这样,有点掉面子,他啪的一声把锅盖合上:我给你叫外卖。

别了,不想吃外卖。冷夕摇摇头,又探头往锅里看了一眼。

米熟了,鸡肉也熟了,香菇虽然切得块不是块,片不是片,但也熟了。

熟了那就能吃!

于是他捧着锅窝进沙发,吃了整两碗。最后竟还舔舔嘴角,意外道:味道好像还行。

吃完饭的午后格外安静,花椒好似知道这屋里的两个人是个什么地位,安安静静地窝在顾淮予怀里,乖得像条狗。

冷夕看看时间,不舍道:你要走了吗?

吃完了回屋歇着。顾淮予不正面回答。

等冷夕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卧室里后,他才把花椒拎起来,起身回到厨房把他糟蹋的东西全部扫进垃圾桶。

然后进了卧室,重新坐到冷夕身边,迎着冷夕诧异的目光说:刚才是我第一次做吃的,怕你食物中毒,我观察半个小时再走。

半个小时够吗?冷夕煞有介事,我听人家说是否食物中毒得观察到晚上呢。

顾淮予看着他,假装听不懂他的潜台词,道:晚上?

嗯嗯。冷夕美滋滋。

那也行。顾淮予想了想,说,那你把书本拿出来吧,下午复习物理。

冷夕:?

他万万没想到,他早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竟然是期末考试。

第33章 、头发

这寒冬腊月的, 生病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生病了还得学习。

难道是不及格的人不配早恋吗?

冷夕手里捧着一本物理大题周周练欲哭无泪,旁边坐着监工老爷一样一边看书一边看着他学习的顾淮予, 顾淮予还给他布置作业了。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声了:你要不还是回去吧, 你翘课影响多不好,别耽误你下午上课

下午是自习。顾淮予想笑,但仍是泰然自若地翻了一页书, 你写完了?

冷夕又是一阵窒息:没有。

他看看顾淮予, 又看看物理周周练, 思绪纠结万分。

他支着下巴,揉揉手腕, 其实他不想让顾淮予走,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心灵脆弱,顾淮予过来他本来是很开心的。

但是这人也太可恶了, 明明知道他舍不得他走的想法, 却选择给他留作业!

眼前的物理公式转着圈圈, 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触手可及的身边,谁他妈还写得下去物理题。谁他妈关心这个小球在赤道和南极下落的重力加速度是不是一样啊。

小球无论在哪都会落地, 可胸腔里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却一直悬在空中。

世界各地哪都有重力加速度,只有顾淮予身边没有。

冷夕受不了了,书一扔就把脸埋进被子里, 转了一圈把脸转向墙,后脑勺对着顾淮予说:我不写了, 我难受!

不学习就不难受了吧?顾淮予看一眼时间,还不到二十分钟呢,让你学会儿习瞧把你困难的。

他放下本来就没翻过几页的书,起身蹲在床边, 把下巴搁在床沿上,好笑似的伸手戳了一下眼前散发着各种不高兴的后脑勺:真的难受吗?

冷夕躲开,又往床里面挪了挪,把自己裹成一个蛹,不吭声。

那就睡觉吧。顾淮予收回手,没再戳他,只是拍拍被子,我回学校了啊。

然后起身作势要走。

冷夕立刻转头看过来,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生病了你还欺负我!

说完又委屈吧啦地转回去了,这次的后脑勺充斥着愤怒与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