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傅长乐嘤嘤啜泣了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全坠落到了樊篱的肩头。

樊篱感觉到了肩头的湿热,脸色一变,变得有些晦暗不明,声音不自觉的沉了一调,“什么秘密?”

傅长乐没有察觉到樊篱这微妙的变化,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诉说着她伪装好的谎言,“原来长歌姐姐根本就没有和突厥蛮子勾结叛.国,一切都是因为太子想要甩掉姐姐,想要踹掉她这颗已经被他用之殆尽的棋子,所以才设计出的那一桩桩阴谋,陷害我的姐姐……。”

一瞬间,樊篱脸上的晦暗全都不见,只有讽刺,满满的讽刺,“是么。”

怕樊篱不信,傅长乐不住的点头,语气充满了笃定,“是长乐亲耳听到的,还亲眼看到了太子和突厥蛮子来往的书信!篱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今天不来,恐怕,太子就要对长乐杀人灭口,你就再也见不到长乐了……。”

“真是没想到,原来那都是太子的阴谋诡计。”嘴角满含讥讽的挑起笑容,樊篱眼神阴冷,双手不自觉的将傅长乐的腰越勒越紧,“幸好我来了,不然恐怕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乐乐了……乐乐,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傅长乐腰上吃痛,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拒绝樊篱,反倒觉得樊篱这是害怕失去自己而有的表现,所以强忍着,甘之如饴的笑若春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手上的动作一顿,樊篱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乐乐的意思是?”

“既然事已至此,篱哥哥你表面就做好太子的盟友,让他对你疏于防范,甚至能取得他的信任最好。而暗地里……。”傅长乐笑的恶毒极了,“篱哥哥就去投靠三皇子秦卿,扶持三皇子登基称帝。”

如今能与太子比肩一搏的,也只有这位三皇子秦卿了。

更何况,她很清楚太子秦殷有多么的憎恨和厌恶这位三皇子,因为她可没忘记,三皇子当初可是自己的好姐姐傅长歌的蓝颜知己呢!

所以扶持三皇子登基,对秦殷来说,绝对没有比这更讽刺更恶心他的事情了!

而能让秦殷感到恶心,感到生不如死,那就是她傅长乐,现在最想要的。

“好,都听乐乐的。”用着一副完全对傅长乐唯命是从的寵溺口吻,樊篱面目森幽的答应着。

“篱哥哥……。”愈发搂紧了樊篱,生怕他会消失不见,傅长乐虽然脸色苍白难看,但此刻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却让她从骨子里,在容光焕发。

深夜已至,太傅府里。

将木槿和阿珠知会了下去,屋子里的年玥,已然快速的换好了一身夜行衣。

悄无声息的推开后窗,一个鹞子翻身,年玥如夜中黄鹂,身姿轻灵的飞掠在空中,转瞬便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一刻钟的时间,越过皇城无数来往巡逻的士兵,年玥便来到了她的目的地,明了的混挲园。

当正在园中,坐在树下的一方石桌前,心情怅然对月独酌的明了,看到年玥来时,被吓得一口酒卡在了喉咙里,险些没有呛死。

“你你你,咳咳咳……。”指着年玥扯下面纱露出的那张艳容绝色的脸蛋,明了咳嗽的愈发厉害了。

“明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呢。”伸手捞过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年玥就仰头灌了起来。

明了惊骇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极度的肉疼,忙对年玥嚷嚷,“给我留点儿,留点儿啊喂!”

年玥置若罔闻,直到觉得酒意上涌,脸颊燥热,这才收住了手势,砰的一声,将酒壶复又重新扣回了石桌上。

明了赶紧抢过酒壶在手,揭了盖子,对着洒洒月光检查着壶里面还有多少的量,不想,这一看之下才发现,酒水已然见底。

这让明了很是欲哭无泪的指着年玥,“诶你知不知道这五毒酒有多珍贵啊!这一壶可比百两黄金还值钱你知不知道啊,能有你这么喝的吗,啊?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子啊?!”

没等年玥开腔与明了辩驳,一声飒爽的男子笑声,从混挲园的门口处渐渐靠近,“主公还是这般不输男儿的好酒量,好气魄,真是让末将怀念啊!”

闻言,年玥与明了,几乎同时将头望向了门口处的声音来源。

只见落英缤纷下,男子似踏雪而来,容姿精致阴柔,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却毫无半点女气,反倒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可惜的是。

几乎又是同时,年玥和明了的目光,都从男子的脸上移到了男子那双,静静搁置在轮椅上的腿脚上。

“阿篱,我们好久不见。”没有将目光在樊篱的那双腿上停留太久,年玥便主动迎了上去,笑靥如花。

刚从东宫以要巡逻的藉口打发了傅长乐才来到这混挲园的樊篱,此刻对着年玥,洋溢着纯粹而阳光的微笑,“四个月,一百二十天,确实不长,也不短。”

“呵,说的也是。这不长不短的一百二十天,我们的人生,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望着樊篱那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笑脸,再看向樊篱那双没有半点笑意的沉沉双眼,年玥忍不住喟叹一声。

“往事可待追忆,只要这变化掌握在我们自己之手,哪怕再如何翻天覆地,也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不是。”樊篱倒也不客气,到了石桌前后,也直接一手夺过明了手里的酒壶,开始仰着头,把那剩下不到了一半的五毒酒,悉数全部倒入了嘴中。

这才回过神来的明了见状,气的跳脚,“你们这群强盗,全都是强盗!”

边骂着,边还是识趣儿的往楼里吭哧吭哧的钻了进去。

他已经亲眼看到了年玥这个女人太多的秘密,至于其余的,他的本能可是在告诉他,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啊……

没准他哪天想下年玥这艘贼船时,也能下的轻松点……

对于明了的自觉行为,樊篱觉得好笑,“看来长百草对主公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忌惮呢。”

“他不过是在徒劳的垂死挣扎而已,无需将他放在心上。”一撩男装的黑衣袍摆,年玥姿态飒爽的往石凳上一坐,劈手夺过樊篱手中的酒壶,再度仰头往嘴里倒酒,“倒是看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想必,我那徒儿吟啸,该说的跟不该不说的话,都被你给套光了吧?”

没想到酒壶里的酒还不足一口,喝光的年玥索性将酒壶往身后一抛,任白瓷薄胎的酒壶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刚进了摘星楼后,耳尖的明了就听到这酒壶碎裂的声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破口大骂,“死丫头,那酒壶可是很贵的,你特么怎么每次来不是劫道就是砸东西,你土匪啊你!”

就好像没听见的年玥,意兴阑珊的将胳膊撑在石桌上,掌心托腮,双眼散漫的在头顶上的星空游弋。

土匪头子年玥都如此无所谓,樊篱自然也将明了传来的谩骂声自动忽略,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没有主公你的授意,嘴那般严实的吟啸,怎么可能轻易被我套的出话?”

“说的也是。”年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确实,就是她的授意,让吟啸把她重生的事情,还有其它一些琐事,都每一样事无巨细的故意透露给了樊篱。

那是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这样,樊篱根本就不会跟吟啸回来,不会回到她的身边帮她。

至于其它重生之后发生的一切告诉给樊篱,那是在为他即将融入到她的计策里做好充足的准备,尽快跟上她的步伐。

而为什么她会如此信任樊篱,那是因为樊篱并不仅仅只是外人看到的那样,樊篱是皇帝当初派到她身边的监视她的细作眼线。

对于她而言,樊篱不仅仅只是与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奋勇杀敌的好兄弟,也是三年里,在同一个屋檐下,她那有情有义懂孝顺的好妹婿,好弟弟。

可惜,傅长乐她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这样对她掏心掏肺的好男人,更下狠手还要杀他!

而之所以她三番两次对傅长乐手下留情,从来没有主动对傅长乐采取过什么行动,并非完全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有些下不去手,更重要的是,她是早就想好了,要把傅长乐的结局,留给这个傻傻的痴情种,樊篱来写。

“主公,这戏我已经拉开了序幕,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头一仰,樊篱也学着年玥的样子,慵懒的靠着轮椅背,懒洋洋的欣赏着今晚的夜色。

“心疼么?”年玥轻飘飘的问。

“早就在她剪断那根绳子的时候,就已经痛到麻木了。”樊篱答得也很轻飘飘。

其实两个人之所以那么投缘,是因为两个人性格总有太多相似之处,很多事不必多说,都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甚至多数时候会不谋而合。

这也是两人共同上战场后,就嫌少吃败仗的原因。

比起傅长乐这个同胞的亲妹妹,樊篱倒更像是傅长歌的亲弟弟。

沉默了片刻,这次,是樊篱发问,“你呢,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