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蓄势待发的奴才们现下得了太傅府最大的掌权人命令,自然毫无顾忌的应声动起了手。

“慢着!”年玥突然喊道。

“怎么了,四丫头这是心虚了?”窦箫岚冷嘲热讽。

“夫人言重了,”屈指掸了掸衣袖,年玥笑的云淡风轻,“女儿只是想,父亲既然要公平决断,那自然要父亲的人进去搜,若都是夫人您的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说到这,蓝眸转向了年赋余,“父亲,您说是不是。”

年赋余虽然在气头上,但理智尚且还在,自然知道年玥的意思,是怕窦箫岚趁机栽赃,于是,便点了点头,沉声唤了一直跟随在侧的管家,“带上几个外院手脚干净的奴才。”

老管家点头应了,退下后,很快就找了几个经常伺候在年赋余身边,与内宅没有丝毫干系的奴才小厮进了莺玲阁,开始搜寻起来。

年赋余身边的奴才,虽也只是奴才,但都见过些世面,手段心思都比较多比较玲珑,在莺玲阁每间屋子里翻找时,更是连墙缝地砖,房梁树下都没有放过。

幸好莺玲阁不过一个蜗居的小院,只有一间主屋,两三间客房,院前院后也就巴掌大的地,要不然经他们这么搜,怕是要搜上一整夜也搜不完的。

木槿没有经历过内宅妇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此番见到这等场面,心中也是无限唏嘘。

别看窦箫岚尖酸刻薄容不得人,脑子还是有的,前前后后计划周密,连太傅的心思都利用了个透,要不是王妃让了小白去寻那物件,只怕她和阿珠,直到现在也翻找不出来藏在那墙缝地砖里的小人儿,若真等到现在都找不出,那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王妃被害死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已至深夜,搜寻终于告一了断落。

管家躬着腰,毕恭毕敬到了年赋余面前,“老爷,已经搜完了。”

“嗯,可有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在奴才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的年赋余,神情明暗莫辨,大拇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翡翠扳指。

旁边也坐在奴才搬来的凳子上坐下的窦箫岚,则是一脸期待的看向老管家。

“没有。”老管家据实以报。

“没有?”年赋余布满阴翳的双眼顿时一亮,“果真?”

老管家正要开口,却被拍着椅子扶手站起的窦箫岚给打断了,“老东西,你可莫要睁眼说瞎话!”

“奴才不敢,奴才虽上了年纪,眼睛倒还没瞎,多谢夫人体恤。”老管家不卑不亢的辩驳,并没有像府内其他奴才那样惧怕窦箫岚,毕竟他是从小陪在年赋余身边长大的家生子。

“你这死奴才!”今天受了太多顶撞的窦箫岚已是气急,拿起手里的茶杯就要往老管家身上砸。

幸而年赋余出手,拦住了窦箫岚,“够了!你还嫌今天闹的不够,不够丢人现眼?”

“老爷,我……。”恨恨瞪了一眼老管家,窦箫岚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

“来人,把这个栽赃王妃的不轨之徒拖下去乱棍打死!”起身指着那油头粉面男吩咐一声,年赋余便厌烦的瞪了一眼窦箫岚,转身负手准备离开,“今天就到这里,回去!”

“慢着。”噙着冷笑的年玥蓦地开口喊道:“父亲,如果皇帝陛下知道父亲眼中公平二字竟是如此,真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年赋余闻言,顿时一拍脑门,回身面向年玥母女时,瞬间换上了那张慈父的笑脸,“是为父忘了,今儿个是你母亲误会了你,怕是吓坏了玥儿吧?”

“呵,误会?”年玥冰冷的目光,意有所指的落在了被小厮拖了起来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昏死过去的油头粉面男身上,艳容满布纠结,“怎么办呢,玥儿并不以为如此呢。”

想要就这么拿条奴才命敷衍过去,没门!

“夫人,虽然你是长辈,但错了就是错了,为了给小辈们树个标榜,给玥儿赔礼道歉,还是很有必要的。”年赋余眼含警告的斜睨向窦箫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看的十分清楚了,但他现在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动窦箫岚,不管如何说,窦箫岚的皇后姐姐窦箫宛还依然在位,他又是太子的人。

本就咽不下这口气的窦箫岚,在听到年赋余居然让自己给年玥这小贱人赔礼道歉,差点气的背过气去,但是年赋余的眼神已经很明显在警告她,她只得咬着牙,对年玥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了僵硬的笑脸,“四丫头,今天是母亲糊涂了,尽听信了小人谗言,才误会了你,你就……。”

“为了服众,为了父亲您在皇上心目中直臣的形象,更为了女儿不辱溱王妃的皇室位分,女儿以为,父亲万不可只搜女儿,却不搜其它人。”年玥根本不理会窦箫岚,只对年赋余笑的灿若桃花,“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听言,年赋余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把话挑明到了这个份上,年赋余又岂会不明白,他这个好女儿分明就是在对他施压,如果今天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要把自己娘家人羞辱她这个溱王妃一事给捅到皇上那里去。

捅到皇帝那里去他年赋余其实并不怕,怕就怕他这个好女儿会添油加醋进去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最近让皇帝最为敏感的,朝臣以下犯上,尤其,他这个现在已经明显暴露的太子.党。

对皇帝和皇室不敬,明摆着就是生了反意叛逆之心。

这个罪名他现在和太子为了极力撇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现在要是再添这桩事,只怕……

权衡再三,年赋余只得答应,“玥儿说的有理,管家,你且多带些人,把其它几个院子也给搜搜,总不能委屈了玥儿一人,也好,称了你们夫人想要清理门户的心。”

话到末尾,年赋余几乎是带了极度反感,丝毫都不加以掩饰的目光看了窦箫岚一眼。

“什,什么……。”窦箫岚闻言一震,脸色血色尽褪,险些昏死过去,幸好被身边的心腹婆子及时扶了住。

见到窦箫岚如此大的反应,年玥笑容甜美极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窦箫岚,这都是你自找的……

老管家领了命令,应声前去办了。

在莺玲阁的好戏已经是落幕了,多事的人群自然该散的都散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保住自己不该被翻出来的秘密,也遭池鱼之殃的被翻了出来。

“娘亲该是累了吧,天色不早了,先歇吧,”虽然给七姨娘也找了椅子坐下,但闹腾了这么久,对七姨娘刚除蛊的虚弱身子还是有影响的,故而年玥还是担忧的问向了身旁坐着的七姨娘,“后面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也好。”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七姨娘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不免困乏的点了点头,便由着阿珠搀扶,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还没离开的年赋余,眼神有怨恨,有疼惜的望着七姨娘看也不看自己的离去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还是还是早些回去吧,这深夜露重的,父亲还是保重身体的好。”年玥毫不客气的挡住了年赋余的视线,笑的份外美艳。

等会还有好戏上演,她可不允许,年赋余就这么错过了。

“女儿体恤,为父深感欣慰。”年赋余讪讪收回视线,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可未达冰冷的眼底,转身,离开。

他没想到这个四女儿这么难以控制,简直,就像一条随时会反咬主人的毒蛇!

“父亲小心慢走,女儿恕不远送。”目送年赋余领着神思恍惚的窦箫岚离开,年玥这才敛却了所有笑容,对身侧的木槿吩咐道:“备马,回王府。”

闻言,木槿自是欣喜不已,这充分说明王妃虽然生气,却还是十分在意王爷的,只是,“备马?”

木槿百思不得其解的再问了一遍。

“你在这再多呆两天,好好照看七姨娘,待姨娘身子好些了,你就随后回府吧。”年玥不多作解释,连忙回房收拾起了需要用到的东西。

“王妃您要独自回府?”木槿紧随其上,也帮着收拾起来,有些不放心,“还是等明儿个早上再回吧。”

“不了,丁管家既然传来字笺,想必王爷定是伤得不轻,这会子也不知道王府里闹腾成了什么样子。”想都没想,年玥便拒绝了,没多少东西的包袱打上结,便往肩上一跨。

木槿见状,心知是说不动了,也只好点头答应,忙下去找人备一匹温驯点的马。

没来得及,也不想与七姨娘话别,出了莺玲阁时,年玥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七姨娘屋子那透出灯火的窗户,便离开了。

前脚刚到太傅府门前不久,后脚木槿便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从太傅府马厩的侧门骑到了大门前。

对于木槿会骑马,年玥一点也不奇怪,她早就知道,木槿的武功一点也不弱,当溱王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不是吃素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放心,把七姨娘交给木槿照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