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但丁

说出自己和织田在另一个世界是友人的时候,太宰治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又或者说，他是希望得到怎样的反应？

是出于自我虐待的倾向吗？还是说他真的认为这种‘荒谬’的言论会被接受？

从他的智力水平来看，怎么也不应该是后者,但就一见面会脱口而出‘织田作’这种昵称，只能说人在临死之前思维的确会发生一些混乱。

——但之所以是‘荒谬’的言论，就是因为毫无征兆,没有前提。如果有的话，完全可以变成很合理的答案。

制造了印证所需要的一切证据的某人此刻在不是lupin的某个地方随意地想到。

在织田作之助给出那句断言之后，太宰的神情卡住了。

他今天在lupin听到的答案和自己之前的预计一直差得有点远。

——会不会是我不够理解这个织田作？

这样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回旋着。

虽然从那次刻意谋划的让织田作不会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初遇之后他一直对织田作保持着高强度的监视,但毕竟没有近距离的交流过,他真正‘了解’的是另一个织田作。

不同的经历和人物身份的差距可能是导致他不能精确预测织田作回答的原因。

但，这句是不同的。

友人d这个称呼，指向非常明确，但他的‘记忆’里也没有织田作这么叫他的印象。

这种说法,感觉更像是描述给并不认识他们的人听时的代号。

也就是眼前的这个织田作至少已经从别的渠道听说过一个版本的他们的故事了，而且多半是友好版的,那么之前那种温和的反应也应该出于同一个原因。自己恐怕在一开始就被‘认出来’了。

只是,在织田作心里,‘太宰’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这种说法,是还有一个友人s吗？”最后，他像是开玩笑一样试探道。

“啊，是这样。”织田作接口。

被噎住了。真的永远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如果不说明自己知道平行世界情报的原因,直接问对方情报的来源会不会得到答案呢？

说起来芥川会跑到大厦以那种态度找银，织田作肯定是最近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事,而且内容相当不全面,说不定只局限于lupin里他们三人的部分信息——从之前的反应来看,是在刚进门他打招呼的时候就把他和另一个世界对应上了吗？

是长相,还是‘织田作’的叫法？应该是后者。

织田作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事。

太宰治在大脑内迅速分析着情报。

所以，是某个知道这种叫法，而且了解自己和织田作因缘的人事先铺好了路。

“织田作，我不是想做这个才……”演技终于恢复到全盛状态，太宰尽可能地露出了最苍白的脸色，和标准的悲伤的眼神。

不打起精神来是无法骗过眼前这个人的。连第五阶段都暂时顾不上了的太宰决定必须先搞清楚这个计划外的人是谁。

——这个世界太脆弱了。不允许有三个知道真相的人并存。

看到太宰主动展露出来的柔弱表情，织田作似乎动摇了。

“果然。”织田像是印证了什么似的眉头松开了一些，“那么你确实是从异能特务科去港口黑手党卧底的了？”

这是在说什么？

又一次，太宰因为织田作那无法预料的回答差点裂开来。

他是卧底？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描述‘太宰治’的啊！

这种时候难道要认下来吗？可是他马上就要——

“你说，把芥川引到港口黑手党本部，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织田突然绕回他之前的问题，“我不赞成你使用的手段。”

他的语气几乎是严厉的。

太宰的心沉了下去。

没错，即使知道是另一个世界的友人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也不过是第一次（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罢了。

带走银，对能救的人视而不见，在精神上压榨着敦，并且准备把重担甩手，这手段的确不值得称道。

“但我不知道你在忧虑的难题是什么。既然你知道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那么你所做的事应该是你认为的应对的最佳方案吧。”织田接着说道，“在港口黑手党也是一个原因，是这样吗？”

差一点就又完全缩回壳里的青年因为这话惊愕地抬起头来。

“那么，太宰，我想知道一件事。”织田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今天来这里和我会面的？”

一败涂地。

某颗黑的不能再黑的心被一下子刺穿了。

——是为了说一声告别而来的。

这样的话怎么样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请别问了。”太宰露出一个虚幻的微笑，“我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

像绽放着的昙花一样美丽温柔的笑容。

“我是来和你谈芥川的交易的。只不过想顺道看看你。”他说道，“我要做的事有点复杂，恐怕你帮不上忙。”

那个误会很好，请一直误会下去吧。

织田依旧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织田开口道：“我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想和你认识。”

从纸上了解到的那段友谊是单薄的。从这眼前的青年的话里领会到的是另一种程度。

我本来并不相信你，织田想到。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使我更想了解你。

并没有说‘想要成为朋友’。因为对方的态度在某些地方是冷酷的。

但至少，想要了解你。

他发现自己对对面的青年的心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掌握程度，自己的一言一行似乎都会轻易使对方颤动。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太宰的脸上就呈现出一种真正的苍白。

那是一种明了自己已经无法抵抗的痛苦表情。

“我……”太宰的声音非常虚弱，“我是你的敌人。我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是我带走了银。让芥川现在拼死战斗。”

仿佛孤注一掷地倾倒着信息。

但慌乱是会被别人抓住漏洞的。

“那你就是很多年前就知道另一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了。不仅仅是平行世界，你还知道未来。”织田说道。

太宰把嘴紧闭，直接从吧台后面站了起来，准备直接离开。

他的手腕被织田抓住了。在力气上两人没有什么可较量的。太宰动弹不得。

依旧紧闭着嘴。

以力胁迫着的那一方轻易地把瘦削的青年按回凳子上，自己则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多么可怕的敌人。这个名字代表着多少腥风血雨。这个国家的‘黑夜’都在这个青年的手掌之下。

如果说这个人是因为了解了未来才做出如此举动，那么这个世界据说超过别的世界的港口黑手党的规模就是出自他手。

穷尽了智力和心血直到今天。

守护这个世界是个很好的理由啊。织田回想起但丁说过的话。

要么是卧底，要么是有苦衷。

是有苦衷。

为什么一直孤身奋战着？

看到太宰紧闭的嘴唇时，灵感像闪电一样劈了下来。

“——是不能说吗？”织田缓缓地开口。

反抗着自己的力道在一瞬间减少了。被压在凳子上的青年睁大了眼睛。

很好，真相水落石出了。

织田松开了禁锢着太宰的手，自己也再次坐了下来。

“请给我倒杯酒吧。”他把视线移开，“你记忆里我喝的种类就行。”

太宰默默地走进吧台开酒，再取出冰球加入。

织田喝了一口。

“几天前，有一个人‘借’给我了一本，作者大概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他把酒杯放下，说道，“那个我有两个重要的友人，收养的孩子大概没有我那么多。”

织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也不一定。我23岁的时候也只收养了五个孩子。”

听着织田叙述着的太宰表情接近空白。

“另一个织田作写的？”太宰说话的声音非常轻。

“‘借’给我书的那个人向我暗示了很多……有关于你的信息。我答应他会留意。”织田说道，“但我现在觉得他这么做的原因和你一样。因为不能说。你知道但丁·阿利吉耶里吗？”

织田问的是太宰的‘记忆’中是否有这个人。

“没有。都没有。”

那么这个人的来历就是可疑的。

“织田作，你能不能把那个人和说过的话对我重复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太宰开口问道。

织田照做了。毕竟但丁和他其实并没有说太久的话。

片刻后。

“会自然回去……”但现在肯定还没有回去。因为那本集还在织田作手上。

还是说这也是幌子？一时之间不能判断。

但可以确定是一点，太宰治的原计划第五阶段是绝对不能在今天完成了。因为这样知情人会变成三个。

计划必须推迟。但今天还是得处理敦和芥川的问题。

焦头烂额地处理着相关事项的太宰治在确认但丁·阿利吉耶里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不能跳楼了。

至于再之后发生的事——

那是已经知晓了真相的织田作之助要思考的事。

先和太宰认识一下。没错，但会有成为朋友的一天。

会是一口空冢，还是一起在lupin喝酒？

反正选择把那本集留下，又一路跑去欧洲，在十几个国家故布疑阵后才离开这个世界的赤枝觉得会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