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慕风忽然大开城门,结果萧彻的军队迅速后退五里,慕风并不追击,之后的事情便交给九屝皇后做好了。

又过了几天,这场本来要打起来的战争,就这样消弥于一场夺权内斗。原来是在第四日,萧彻便连续收到萧旦的圣旨,要他领兵回京。直到第五道圣道再来时,已经是罢了萧彻的将军之权,是以慕风大开城门迎战的时候,萧彻其实已经没有指挥权,蛇无头不行,大军只能后退。

而九屝皇后派来的人,便在这时,取代了萧彻的职位,领兵回朝,萧彻被气得吐了好几口血,后来却只能跟随大部队一起回京颅。

在段樱离的记忆中,萧彻因为其妻九屝被其兄所夺,一生郁郁不欢,期间闹过几次事,规模都不是很大,所以他一直没有太把萧彻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冥冥中一切皆有注定,大概是段樱离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人的生命轨迹,萧彻到最后,到底还是闹出了天大的一件事,容后再表。

玉郡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慕风却说想在玉郡多逗留几日,并没有立刻回朝。而此时的段樱离,却在与关氏兄妹的斗智斗勇中,处于最艰难的时刻。

还是从那日,她在悲伤的睡梦中流泪,感觉到有人替她拭泪的时候说起吧。

醒来时,她的身旁却并没有人,便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是月茏告诉她,在她睡着的时候,凤羽来看过她,虽然奴婢已经尽力将他拦在门外,但他还是凭着国师给的令牌直闯进来,幸尔并未出事。

段樱离听闻后,便叫了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月茏狠狠地打了十板子,月茏也是娇弱的身子,这十板子下去,便完全起不来了。

段樱离却一点都不心疼,只道:“若都是月茏此般,我孟小离的命恐怕不知道丢了多少次!你们都要记住此次教训,谁胆敢再犯,杀无赦!辂”

她自入宫以来,从未表现出这样的冷漠。

主要是因为慕风重新认识了她,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在慕风的心目中,是善良而温柔的,既然慕风失去了记忆,她便让他重新认识她,展示出他能够接受的一面。因为慕风以前总是嫌她太狠,在南诏的时候曾数次试探于她,希望她能够更加善良些。

所以自与他重遇,她便这样做了,可惜换回来的结果,并非是满意的结果,反而使自己伤痕累累,而他也并不爱她,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保护自己呢?

月茏挨打事件,使琉璃宫里的奴才们重新看待眼前这位主子,一时间,宫内的气氛很是凝重。

月茏原是被慕风所信任的奴婢,虽然大体与别的奴婢并无两样,暗里却也自觉得高人一等,此次受段樱离如此教训,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便将这怨气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凤羽得知此事后,又来求见,段樱离却冷冷地回绝不见。

大概是六七天后,凤羽要去疫区的事情传遍京城,花轻雾匆匆忙忙地来到琉璃宫,紧张地比划道:“听说凤公子被派去疯区任职是真的吗?”

现在段樱离已经知道花轻雾是喜欢凤羽的了,当下只淡然道:“自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凤公子是国师的义子,身份高贵,怎么可以亲自去疫区那种凶险的地方呢?”

“越是身份高贵,才越要直入险境才好。这才方才能显出国师及圣上爱民如子。”

“真是自私,为了他们的名誉,竟要牺牲凤公子!”

“皇后,您喜欢凤公子对不对?”

花轻雾比比划划的动作一下子僵硬掉,好半天都只是瞪着段樱离不说话,段樱离道:“你有现在的一切不容易,虽然说或许并不是你喜欢的,但是你若与凤羽扯上关系,恐怕结局比现在要更不好一百倍,如果皇后还有一点点头脑的话,就离他远一点吧。”

“你不要胡说,我哪有喜欢他!我的心里只有圣上!”

花轻雾说完,惊慌失措地走掉了。

当天晚上,花轻雾在院子里点了一盏灯,让人提着站在宫门口,没一会儿,凤羽便来了。

花轻雾一眼看到他,便止不住地扑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凤羽柔声问,“怎么了?”

花轻雾才比比划划地道:“孟御侍,她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现在该怎么办?”

凤羽神色微微一变,却又笑道:“知道就知道了吧,她之前没有对你动手,想必后来也不会,再说我现在要去疫区,生死未卜,她大约觉得我若是死在疫区最好,说不定回不来了,你的问题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花轻雾只好点点头,又比划道:“你一定,要回来。”

凤羽在次日清晨出发,往疫区而去。

段樱离当然不会去送他,此时,她正与徐微言在调拨琴弦,“孟大人,您对琴似乎也颇为精通,况且这神仙曲也是您曾经教给我的,怎不见您自己弹琴呢?想必若是你亲自出手,立刻便能让

tang圣上着迷。”

段樱离淡淡一笑,“下官是女官,不是妃嫔,如何能够如此出风头?”

徐微言淡淡笑着,“孟大人说笑了,这后宫里,所有的女子,不管是妃嫔也好,还是奴婢也好,女官也好,可都是皇帝的女人。只消得与他一夜***,便有可以立刻从九品婢子变成高高在上的宠妃,所以,我从来都不敢小看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像孟大人这般有才华的,我更是敬重不已。只怕得罪了孟大人,将来您成为皇帝的宠妃,却来与我秋后算帐。”

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多少也是带着试探段樱离性子的意思。

不想段樱离听了后,道:“的确如此,所以下官也不敢得罪言主子,对比起下官,言主子更容易一步登天。”

徐微言呵呵强笑两声,听得崩一声,天蚕丝弦已经装好,音色果然悦耳。

傍晚,一个奴婢来请段樱离,说是方大将军在玉花轩等待。

段樱离眉头微蹙,问道:“他有说,找我何事?”

那奴婢摇摇头,低声道:“未说。”

段樱离犹豫了下,还是按照他们所说的,到了玉花轩,却见方鱼果然在轩内,此时双手背在身后,观察着轩内花圃里的花儿,段樱离紧走几步到了面前,“方鱼,找我何事?”

方鱼微微拧眉,他现在可大将军,很少有人敢直呼他名讳,所以他反而对段樱离用上了敬语,“不是孟大人您找在下吗?”

听他语气嘲讽,段樱离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了,忙道:“可是,是方将军让奴婢邀下官来这里的呢。”

这话说完,便见方鱼脸色微变,目光机警地往四周看了看。

段樱离也马上想到了什么,立刻道:“我们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掉在段樱离的身上,那些东西爬行极快极轻,段樱离啊地惊叫一声,便去抖掉袖子上的事物,却发现抖掉它们,它们竟然并不掉下去,而是扯了根丝线又继续爬到她的身上,并且往她的衣裳里钻去,速度极快。

“蜘蛛!”段樱离重生二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轻易的吓到她,但她毕竟还是女子,对这种多脚的小东西实在惧怕,大喊起来,“救我,救我!”

方鱼其实已经看清楚了,这时连忙去拍她身上的蜘蛛,却忽闻得段樱离道:“你走,你走,别管我!”

这时蛛蜘已经爬到她的头发里和脸上,实在是毛骨悚然。

方鱼哪顾得了那么多,立刻扯下了段樱离的外衣……

却见段樱离猛地打他一巴掌,“你要上当受骗了!冷静!”她说着话已经忍着内心对蜘蛛的恐惧与厌恶,从怀中拿出草药焚烧,然后让方鱼将烧着的草药烟雾围着她绕了好几圈儿,只觉得身上那爬行的蜘蛛渐渐不动了,一只只地从她身上掉下来。

……关静今日是带着贺一过及陈章来逛园子的,皇帝不在,贺一过其实也算得上是国丈,逛逛园子也没什么,顺便去看看自己的女儿静妃。

众人经过花玉轩的时候,却发现段樱离与方鱼正蹲在轩内,不知道忙什么。

关静也是疑惑,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呀。

众人走近二人,才发现二人正在地上数蛛蜘,竟然有一二百只缩成小灰团的蜘蛛被堆成一堆。

段樱离站了起来,向两位大人施了礼,然后道:“二位大人请看,这里忽然出现大量的死蜘蛛,联想到最近九江城的事,只怕宫内也进来了什么脏东西。这次的疫情,据说是人蓄共患,至于人吗,能够进出后宫的有限,只怕小猫小狗什么的,若是跑进了后宫,妃嫔们都是善良的女子,要逗着它们玩儿,有了肢体上的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大量蜘蛛集中一处死去的事件,再听段樱离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非常有可能。

贺一过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搜啊!”

段樱离应了声,“是,贺大人,下官这就交待下去!”

她转过身去,向奴才们交待,“立刻搜宫,任何本不该在后宫里存在的人或者是新增的宠物,都带到一处来!还有,让太医院的人去每宫烧艾!”

“诺!”众奴婢领命去了,段樱离笑道:“感谢贺大人,今日若不是您在场,下官必不能如此大胆,行事必要拖塌,只怕会误了大事。”

贺一过被恭维,又素知这位孟御侍是慕风亲自提拔上来的,怎么着也得给她几分面子,于是笑着道:“孟御侍过奖了。”

转头看见方鱼,又道:“原来方将军也在此。”

便听得关静道:“孤男寡女共在轩内,方将军难道不知,后宫之处,闲杂人等不能随便入内,难道是孟御士约您来的?”

段樱离道:“的确是下官约他来的,不过是求些驱虫的草药而已。”

贺一过哦了声,“驱虫的草药应该请教太医院,为何要找方将军?”

段樱离道:

“大人有所不知,太医院的草药都是些普通的药物,因为宫中是很少出现大量的蛇虫鼠蚁。但是大人您也看到了,现在这情况很是特殊……”

她指向那堆死蜘蛛,“大人试想一下,若这些蜘蛛是活的,忽然出现在床铺或者是衣服里,该是怎么恐怖的事情?而方将军长年在外行军,野外搭个棚子便算是屋,防虫驱虫是他们露宿野外最大的任务,必有非常厉害的草药协助。”

方鱼忙道:“正是为此事而来。”

段樱离从怀中拿出刚才熏蜘蛛的药管,放在贺一过的手中,“这便是方将军送来的草药,大人尽可检视。”

贺一过虽然不识草药,但年轻时也曾在外行军过,闻了闻这药管,便点点头,“的确是驱虫草药。”

关静眼见好好的计划就这么被粉碎揭过了,心头很是不愤,盯了段樱离一眼,却也无奈。就在这时,却有人到了贺一过的面前跪下禀道:“贺丞相,搜宫的时候在皇后娘娘的宫里搜到此物,小的们不敢随便猜测,便拿过来给丞相看。”

说着将此物逞上来,却是一双男子的靴子,但见其规格与造型,绝不可能是皇帝的,也不是宫内男子所穿靴子的规制,一看便是宫外之物。贺一过嘶地吸了口气,这……

忽然想到,现在这个皇后几乎是个瘫子,若是她再闹出点什么事,恐怕要被贬了,那么自己的女儿不是要上位了?这么一想,他立刻觉得,应该对这件事极度认真一下,于是道:“皇后最近总是独居深宫,若有歹人进入为非做歹,恐怕真的难以发现,走,我们去皇后那里看看。”

就这样,一行人到了皇后关玉姬居所。

这时候,关玉姬也早就得到消息了,知道从自己宫里搜出了一双男靴,这当然是卞连玉在得到搜宫的消息着急撤走的时候,不小心掉下的一双靴子。可惜的是关玉姬口不能言,脚不能走,好在还有她的哥哥关静,现在便盯着关静,将一切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眼见着更为细致的搜宫便要开始,这次卞连玉一定躲不了的,关静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后的身上,悄悄地来到段樱离的身边,“孟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是在替皇后治病而已。”

段樱离冷冷一笑,“那今日,花玉轩之事是否是你们兄妹搞得鬼呢?若那方将军为了救我,真将我的衣裳都脱了,头发也打散了,如今倒霉的便是我与方将军,那讳乱宫闱的罪名扣在我们的头上,跳进皇河也洗不清,到时候死路一条。关公公定是会见死不救的吧?而且还会兴栽乐祸。”

“你——本公公只是小小的惩罚你一下而已,毕竟如你这么卑微的婢子,怎么有资格与我的皇后妹子做交易?而且是你将她害成那样的。”

“你知道什么?你的皇后妹妹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救她了?”

“今日你那样害我,我怎么能再救她呢?要知道,就算我中计了,你的皇后妹子依旧没救,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能治疗她,既然你们都不想让她好,我这个外人又何必热心?不如就此一拍两散。”

关静眼见段樱离语气坚定,终是道:“好,这次我错了。”

段樱离二话不说,立刻打了关静一个耳光!用力之狠,使关静的唇角立刻流出血迹来,他愣了下,便道:“你这个——”话未说完,又遭段樱离狠狠一个耳光,这次另外一边的脸也红肿了,两个红肿的脸蛋配上一头白发,关静的形象彻底毁了。

关静眼眸一冷,便向段樱离抓来,却听得段樱离道:“关静,你还是如实说吧,免得连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