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尘不知底细,见闲云子笑容灿烂,暗自奇怪,在浮云观这些年,看到闲云子的笑容实在是屈指可数,也难怪会觉得怪异,道:“我兄弟俩在观中这些年,师叔一直对我们非常照顾,能够做出点事,也是师叔教诲有方。”闲云子算罗公远师弟,所以江一尘称他为师叔。

闲云子摆摆手,道:“这个贫道可不敢自居其功,一直以来,你俩兄弟都是罗师兄带着,要说教导有方,也是罗师兄和赤阳子师叔的功劳。”江一尘听闲云子提起罗公远,不禁有点黯然,道:“师叔,我师父是在后山飞升的吗?”闲云子往北窗外一指,道:“就在后面的九龙谷。”江一尘道:“我想去看看。”闲云子知道他们师徒情深,道:“去吧,这可是一处福地!”江一尘对没能最后见一面罗公远一直耿耿于怀,忍不住问道:“师叔,天庭的召唤可有规律?”

闲云子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天庭自然知道,会挑选吉时派天官宣你上天,你师父是道门不世出的人物,已经被宣召一次了,这次再也无法推辞了,这样的荣耀旷古烁今,连续被召请飞升两次的,贫道从未在道藏中看到过。”江一尘不禁为自己师父自豪,道:“师叔,我想带着杨曦一起去九龙谷。”闲云子道:“道士也是凡人,你们小兄弟间也应该亲近亲近,带着他一起去吧,顺便开导他一下,别光想着成仙,修道非但对悟性要求很高,还要机缘巧合,这孩子执念太重,贫道担心他欲速而不达。”

江一尘答应一声,出门去找杨曦,刚才和闲云子说的话,比在观中学艺这些年加起来都要多,心想:“闲云子师叔年纪大了,性格也变了,快要成为话唠了!”却不知道闲云子是看到了自己带来的金银后喜不自禁,由此话也变多了。

喊上杨曦,两人往后山走去,杨曦还是默默无言,江一尘忍不住道:“杨曦,在观内住的习惯吗?”杨曦道:“还好,师叔师伯,还是各位师兄弟对我挺照顾的。”江一尘道:“你打算一辈子就呆在浮云观了?”杨曦道:“红尘俗世,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可依恋的了,长生久视才是人生至乐。”江一尘暗中叹息,道:“我比你痴长几岁,叫你一声兄弟,有些话不吐不快,成仙得道固然是道士的终极追求,但是自从张道陵祖师传下我教后,一直是入世的,隐居深山修炼不符祖师本意,我的看法是你在山上学几年本事,然后下山,娶妻生子,也好为你杨家传下血脉。”

杨曦默然半晌,道:“一尘哥,我刚开始确实想为我父母报仇,但是这些日子读了不少书,想通了很多问题,家父被杀确有冤屈,但是安禄山叛乱,家父不能说没有责任,包括潼关之战的失利,家父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这些事我上山不久,罗师伯已经分析给我听了,我心中也释然了,就此打消了报仇的念头。”江一尘道:“你能够想通,我也替你高兴。”

杨曦又道:“世间的亲人,我只有一个姐姐了,她现在远在广州,过得很好,也无需我担心照顾。”江一尘道:“你姐和一帆已经离开广州,不久后就会到家了。”杨曦道:“我姐和姐夫回成都了?”江一尘道:“他们和我一同返回,我家里有事,走的快一点,还有十天吧,他俩应该也能到成都了。”杨曦喜道:“那可太好了!”这份喜悦发自内心,让江一尘非常欣慰,心道:“这孩子既然还要亲情,说明没有走火入魔,还可以再劝劝他!”抬手指着前面的青山,道:“山上的树木花草岁岁荣枯,新陈代谢,才会让青城山充满了生机。”

杨曦心下奇怪,不知道江一尘怎么会提起这事,随口应一声:“是啊,花花草草一直都是这样!”江一尘又道:“花草都知道要撒下种子,传播后代,人作为世间的主宰,更应该顺应天道,繁衍子孙。”杨曦一下子明白了江一尘的意思,思索一会,道:“一尘哥,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事让我再想想。”江一尘眼见杨曦口气松动,趁热打铁,道:“你父亲也算是位极人臣的风流人物,子孙别说要光宗耀祖,至少得把血脉传下去吧。”杨曦笑道:“不是还有我姐么?”江一尘看到杨曦的笑容,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也笑道:“好小子,你姐可是嫁给我们江家了,生再多的儿女也是江家的,和你杨家何干?”

杨曦道:“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没有选择了?”江一尘摇头,道:“没有选择!”杨曦叹道:“一尘哥,你真是好口才,几句话解开了我都心结,让我改变了主意!”江一尘极为高兴,道:“兄弟,你还年轻,既然仰慕大道,在观中多待些日子也不妨,这里离成都近,可以多去看看你姐。”杨曦叹道:“我真想我姐赶快给我生个小外甥,也有我杨家的一半血脉!”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后山的九龙谷,杨曦鼻子嗅了嗅,道:“一尘哥,你闻到香味了吗?”江一尘早就觉得谷中有股异香,自己这辈子从未闻到过,道:“这股香气让人神清气爽,大不寻常。”杨曦点头道:“那天仙官奉玉帝诏书前来召请罗师伯,从天而降的就是这股异香,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香气还未消散。”

江一尘问道:“兄弟,那天你也在场吗?”杨曦道:“我恰好来此砍柴,目睹了这一幕。”手指半山峭壁上挑出的一块巨石,道:“太上皇回京后,罗师伯也回到了观中,日常就在这块石头上打坐。”

江一尘见这块巨石大小只能容一个人坐下,距离山顶足有20丈,下临万丈深渊,形势险要无比,双足微微使劲,向下一跃,站在巨石之上,蹲下轻轻抚摸石块,想象罗公远在此打坐的情形,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