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赵联手,或许能解决部分问题,毕竟祖逖一死,石勒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在出兵长安的同时,顺路劫掠一番豫州边境,也是他的惯常手法。

只要不是大战,他敢肯定朝廷会对此坐视不理,甚至还有可能釜底抽薪,干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

想到此处,冯铁对东晋朝廷是恨得牙痒痒,若要依他的性子,早就劝宗主拥兵自重了。

只可惜祖逖有诸多顾虑,不肯背弃朝廷,落得如今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看现在祖逍的做法,似乎对朝廷的态度很值得商榷啊,冯铁对这位少主真正来了兴趣,决定拭目以待。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当天深夜,就有人过边境来传信,请祖逍明日在河上舟中一叙。

“少主,这恐怕不妥吧,在河中是不是风险太大了点。”

董昭眉头一拧,他向来谨慎,尤其是在祖逍的安全问题上,更是百倍小心。

“无妨,这个地方很公平,你觉得危险,对方选定此处,又何尝不是冒了风险的。”

祖逍淡定一笑,能够让陈夫人郑重请示的人,在刘赵那边的分量一定低不了。

最起码,能够在双方合作这件事情上,有资格拍板。

“冯叔就不必去了,我得到了消息,近日石勒又准备鼓动小股势力过界劫掠。

具体情况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来,最好是打他个伏击,保证雍丘那边的稳定。”

再过一些天,就是祖逖的葬礼,石勒此时派人劫掠,既是试探,也是示威。

老人家为国尽忠,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祖逍绝不允许有人踩着他的尸骨来炫耀武力。

“诺,少主。”

冯铁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也想看一看,祖逍到底有何能力,有没有资格做他冯铁的主人。

白河上游,一处绿树围绕的河湾之中,一艘小船系在岸边垂柳树上,船头一名披蓑衣戴斗笠的人正在垂钓。

船舱中,化身乡野少年的祖逍,与一名村夫相对而坐,彼此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探询。

来人三十多岁,气度非凡,且容貌俊朗,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贵。

五官看起来虽然很像汉人,但却仍然有一些胡人的特征,祖逍没见过刘曜,但却见过他的画像,觉得此人与之至少有七分相似。

心念一动,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此人的年龄和相貌都对得上,只是……怎么可能?

“祖少君,某代表大赵,感谢你的好意。”

代表大赵?

这口气确实是有点大了,祖逍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笑容可掬地一拱手。

“想不到竟然是临海王亲自前来,幸会幸会。”

对方本来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势,居高临下,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把眼前的少年放在眼里。

但此时,他开始有些明白了,为何父亲会如此重视这次会面了。

看见他眼角轻微的一抽,祖逍立刻明白,他猜对了,这人确实是临海王刘俭,昭文帝刘曜的庶长子。

刘曜的原配卜皇后并没有生儿子,刘俭的母亲地位低微,而且还不受宠。

最开始刘曜当赵王时,封了次子刘胤为世子,后来登基为帝,却立了羊皇后的大儿子刘熙为太子。

所以这个临海王的一直就是个边缘人物,不受刘曜待见。

祖逍一开始确实没想到,羊献容派来的人,居然是他,一个表面上绝不可能联合的两个人。

他的脑中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刘俭这是投靠了继母吗?

不,绝不可能,作为不受宠的皇子,选择中立才是最明智的做法,私自勾结后宫,那是犯了忌讳的大罪。

即便他想如此做,一向行事谨慎的羊献容也不会答应,那么,能把刘俭派过来的,就只有刘曜本人了。

难道吴娘子实际上是刘曜的眼线?他送过去的消息并没有到达羊献容手中?

他将昨日高布和陈夫人的反应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连所有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再联想起他唯一的一次入宫觐见羊献容时,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两相对照,让他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羊献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隐瞒刘曜,她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刘曜在幕后指挥的。

难怪他如此放心大胆地让羊献容代理国事了,其最终目的,只不过是把羊皇后当做了挡箭牌。

看来,所谓的帝后情深,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合罢了。

刘曜年轻的时候自命不凡,做事非常有气魄,可最近几年来,他连吃败仗,朝中也诸多不顺,就变得越来越暴躁多疑。

对朝中大臣,他不得不倚重,却又忍不住怀疑,干脆借着这次染病,假装退居幕后,想借此看一看臣子们的反应。

理清了这一点,祖逍心中大定,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诚恳。

此时的临海王刘俭,被他一口叫破了身份,顿时心下凛然,再不敢轻视于他。

“少君好眼力,某确实是临海王,此次父亲让本王来南阳,就是让我当面感谢你的药方。”

麻黄汤确实救了刘曜,也帮了刘赵的大忙,这是不争的事实,以刘曜的自负,也不会不承认。

“父亲说,若以后祖氏有所求,只要能力范围之内,必然有求必应。”

乍听之下,这似乎是个很诚恳的承诺,实际上说了等于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

“赵皇高义,我祖氏如今还真有所求,只不知会不会令贵国为难?”

这本来不过个示好之言,刘俭没想到,祖逍打蛇随棍上,小小年纪脸皮居然如此之厚,当真大模大样地就开口了。

眼皮抽了抽,仍然含笑问道:“少君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我帮不帮得上忙。”

他的口风已经不动声色地变了,由刘曜直接降级成了他本人,这点小心机,格局就有点小了,难怪一直不受刘曜重视。

“临海王也知道,最近我祖氏不受朝廷待见,粮草和军饷都无以为继,日子甚是艰难啊。”

刘俭的眼皮再次抽了抽,这小子,不会打算挟恩求报,想找他们大赵要粮草装备吧?

他也想得太美了吧,这种战备物资,别说大赵也紧张,就算有,也不可能拿来白送给敌对势力。

果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啊,想得也太天真了,刚准备张口推脱,却听祖逍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