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话一出口,栾子觉便有点后悔,他们两人被关在这里,全是他的缘故。

孟今今走去曲腿坐在他身边,虽然已经对他的脾气习以为常,但不免觉着他这性子越来越暴了。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微凝。

孟今今坐久了,寒气丝丝渗进身体里,她身子缩了缩,将头靠在膝头上,手缩进了袖子中,瞄了眼门,不会真的晚上才会有人来开门吧。

冷不说,栾子觉在边上,她浑身都不对劲。

出来这么长时间,回去后辛出必定会追问。

孟今今想着回去后要怎么应付辛出。闭眼假寐,实则一直在注意她的栾子觉,听到布料的摩擦声响,睁开眼偏了偏头,脱下大氅。

她见状,忙伸手按住他道:“我不冷。”

栾子觉低眸,孟今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的手指正在发抖。

孟今今尴尬地缩回手,作势要起身,“我站起来动一下就好,脱了你也冷。”

“披上。”他语气强硬,将脱下的大氅扔到了她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上回在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再有这一回,孟今今心底对他有着难言的歉疚,没有怪他的意思,“他……挺热心的。”

他们现在出不去,孟今今不想再把气氛弄僵了,遂盖上了他的大氅,将衣摆往他身上盖了些,但他们隔着两拳的距离,衣摆只勉强盖住了他的一条腿。

孟今今当做看不到,靠在墙上,四处乱看。

又是久久的沉默,孟今今看了眼栾子觉,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她顿时悄悄长舒出口气,活动了下僵硬的双腿。

孟今今光明正大地近距离打量着栾子觉,想到他要走的原因,回想他昨日看向自己的眼神,客栈里他的那番话,下意识叹了口气。

窗外的雨势依旧,枯坐了近一个上午,孟今今听着雨声,双眸渐渐也合上了。

孟今今睡着后,栾子觉就睁开了眼,她在身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往孟今今身边挪去,把她放躺在自己腿上。

栾子觉屈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他从前时常在想若自己当初对她好些,多做些什么跨出那一步,或许他便不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她收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她那般害怕失去的人里包括他。

他原以为自己应该想清了,可在得知度堇的事后,他仍是那么的不甘。

但横在他面前的障碍,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

他低头轻触上她的唇瓣,低喃,“我要走了,你心中有没有一丝舍不得我。”

孟今今醒了一次,一睁眼就看到他的下巴,和大腿因被她压得发麻而难受皱起的眉头。

她傻了眼,自己什么时候躺下来了?!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作变化,暗道了一句,这小子怎的这么表里不一,表面生人勿进,不近女色,私底下总爱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栾子觉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她小心翼翼摸上他的手想抬起来,刚动了他一根手指,就见他眉头皱得更紧,搂着她的力道也加重了,直接变成勒了。

孟今今不敢再动,要是弄醒他,两人又是尴尬。

她微抬起了头,看到他眉心舒展开来,才换了位置躺下,闭上眼,只能盼着他早点醒来。

结果她闭眼又睁眼,如此反复,栾子觉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她盯着他垂下的眼睫,看了许久,想起那一次,那时他们还住在东侧巷,一道回家时,她兴奋地跟他说什么,不留神踩进一道雨坑里,头直接载在了地上的小石子,破了个口子,他边骂着她眼睛长着没点用,边扶着她回了家,她当时自认他们关系不错,还觉得伤心。后来睡觉前,想到栾子书偶尔会独自出门,准备去把那坑填上,却看到他已经在填坑了,嘴里碎碎念着,“我哥哥都能避开,这么大的坑你居然看不到,丢不丢人。”

这次之后,她便不再去在意他损自己的话,听到也只是笑嘻嘻,更加亲近他,只不过是将他当成亲人、弟弟,从没往别的地方想过。

孟今今脑中回忆起很多这样的事情,心绪一时杂乱起来,叹了口气,不禁在想要是她继续睡下去,没醒过来就好了。

栾子觉是被悉悉索索的开锁声吵醒,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快要黑了。

孟今今又睡过去了,他轻轻抬起她的脑袋,活动了下酸麻的腿,随后把大氅系在她身上,背着她出了小木屋。

雨已经停了,月明如水,一弯月牙悬挂在云端。

栾子觉背着她往山下走去,孟今今趴在他的背上被颠醒了。

她半清醒半糊涂地看着小路两边的树林,下意识唤道:“小觉?”

栾子觉以为她要自己放她下来,脚步慢下,听到她迷糊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不禁跟着低柔地恩了声。

知道是他后,孟今今放下心,闭着眼睛没骨头似的继续趴在他背上。

她睡着前一直在想他要离开天城,这会儿脑中正混,脱口就问:“真的要出去吗?”

栾子觉喉结滚动,眼睫低垂,闷闷道:“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可以不去吗?”

她刚问完,栾子觉便紧接着反问,“你想我离开吗?”

她重重叹了口气,“当然不想。我怎么会放得下心,你……”

孟今今话没说话,人便完全醒了。

她直起腰来,愣愣盯着他的后脑。

栾子觉停在了小路上,内心不可抑止地动摇了。

说出去的话哪还能收回,孟今今拍拍他的肩,让他放自己下来,改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过两年在去吧,书生,书生和我也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