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春是来帮忙做祭祖需要的重阳糕,不然哪里敢往婆母身前出现?要知道,自家闺女学习女红一事,朱梅春可是又挨喷了一回。

自从刘大丫一事,刘三婆子就学会自省。

老太太对几个孙女都上心不少,朱梅春这事做的,除了缺心眼,还可以说是不上心!刘三婆子这做亲奶的,不骂她骂谁?

这都要出门子,做出来的衣裳有一长有一短,这让未来婆家怎么看?乡下人家,不求手艺精致,但基本功夫还是不能少的。

好在老四媳妇的细心,不然等嫁出门,才发现二孙女的女红不象样,这要挽救都难!也好在,老四媳妇是不计较的,几个月的时间,加紧补救一下,还是能有多少的成效。

说起女红手艺,老三媳妇也是出挑的。

老太太还在掌家的时候,就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是不是要让这个儿媳妇,来教一教底下的几个孙女。

然而,话才提到几句,对方就好似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样子,噎得老太太是立刻闭嘴。人家闪闪烁烁的眼神,真当活了半辈子的老人,瞧不出里头轻视的味道?

倘若天上仙子能当上一辈子,刘三婆子还不会生出意见,但前几年落下凡俗的势利模样,老太太是彻底地生恶及排斥。

这与老大媳妇,不就是同一路子的人吗?

老大媳妇是会装的,老三媳妇更是技高一筹,倘若不是只有这两房的日子,过得不太顺遂,老太太都要怀疑刘家的祖坟,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娶进门的五个儿媳妇,老大和老三,是太过攻于心计;老二媳妇,则是一个棒槌;老儿媳妇,行住坐卧都讲求规矩……这一轮比较下来,真亏得老四懂得自己找媳妇,果然聪明人找到的媳妇就是靠谱,不用提往后的日子,光是现在的日子,两个老人就过得极为顺心。

刘三婆子是极为信任老四媳妇的手艺,不过终究是有身子的人,老太太也不能只让对方操心。

铺子的事情,随着陆秋的肚子愈来愈大,刘三婆子就不再陪着自家老伴。反正,有二房的父子陪着,老头子能出什么事?

话说到这里,二老都不禁认为老四夫妻,还真是心胸敞亮的,铺子收益竟是一点都不介意被人知道?

刘三婆子伴随刘老三一起顾铺子,就知道糟老头其实偏心眼的程度,压根儿不输她这个老太婆。

老儿子若是对兄弟藏着掖着,糟老头肯定会是一大堆的大道理。放到老四的身上,刘老三倒是主动护着这儿子的利益。

也亏得老四贼损归贼损,气人归气人,大是大非的道理,却是一点也没有丢掉。论起几个儿子,谁最有兄弟情义,老四肯定是当仁不让。

刘三婆子是愈活愈明白,老四这是在借着机会帮扶着老二一房,不然就不会光明正大地雇用老二,要说老四没有另生盘算,可就白做人家的亲娘。

不过,老二倒也意外地担当得起这份信任,没看到二孙子好像都不信任自家老子,硬是凑合过去了?

也就老二这傻父亲,没弄懂他家孩子的小心思,还一脸有子万事足的傻模样。

刘三婆子既是无语,又是好笑,老话常说孩子的眼睛最是明亮,二孙子能够那么实诚,这是四房种下的因,结成的果。

谁有担当,谁没担当,唯有日子一久,才能见到分晓。

刘三婆子顾着火,这第一批的重阳糕正在蒸着。

朱梅春总算能够获得婆母松口休息,她是最不能憋话的人,不赶快找机会一吐为快,可就真要憋死她了!

“听说再嫁的男人,家里是好过的,不过几个儿子,比起咱们的前大嫂,也是差不了几岁的。”朱梅春做出鬼祟小心的姿态,深怕被婆母听到,她还刻意放低了声音:“这伤了身子的女人,连翻身的机会都被掐断,这后娘当得肯定是憋屈的。”

陆秋深知古人的陋习,估计李招娣也是这么想的,面上也就难免生出好奇:“她是自愿再嫁的吗?”

朱梅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都不傻了,姓李的更不容易发傻!”

陆秋:“……”妳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朱梅春好似没发现说出什么蠢话,倒是继续分享着小道消息:“李招娣再嫁的时候,听说也不是很情愿,不过李家的老虔婆,向来就是狠得下心的人物。毕竟,谁不知道这个老虔婆,在早年的时候,就干过同样的事情,我记得没错的话,是把大闺女又嫁给了一个山民。”

村子的日子,在镇上人家来看,或许是极为嫌弃;这深山的人家,可又比村子更加难过许多,完全没有什么盼头可言。

灾年的时候,最常吃不饱饭的,也多是这一些山民。

因为,那里的土地,向来不太适合种植五谷杂粮。想要吃饱的话,就得拿命去与野兽抢食,这能力差一点的,很容易就丢了性命。

刘醒和陆秋的能力,平民百姓可没有,这一些山民,在村里人看来,不就成了能过一天是一天的人吗?

反正,嫁进这样的地方,朱梅春是连想都不敢想,由此可知李母的心狠。

陆秋难以理解:“所以,这样的娘家,有什么好惦记的?”

陆秋讲求付出的心意是对等的,陆家二老对她的真心,这才有了她的回报。若今日的娘家,是李家那一种人,陆秋是分分秒秒地把人扫地出门。

“可不是吗?”朱梅春难得和陆秋生出共鸣,不过二嫂子的话向来粗糙:“若我娘家是这样子的,我肯定会先拿扫帚赶人,还惦记个屁!”

“不过,这一对母女也是相像的人。”陆秋云淡风轻地说道:“当日,李招娣是这样地把大丫给嫁出了门,恐怕也没有想过,会以同样的方式,被亲生母亲给这样地嫁了出去。”

高昂的聘礼,若是婆家明理的,只是代表着对未来媳妇地看重;不明理的,可真不错把未来媳妇当一回事。

一直没出声插话的刘昱砚,终究忍不住插话道:“大堂姐的委屈,这一回让大伯娘亲自尝一尝,或许她就能够体会到亲人背叛,其实比什么都更令人难受。”

陆秋摸了摸个头长大许多,头发却依然柔软如丝的二儿子:“放心,我们家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刘昱砚的嘴角微微一勾:“娘,我知道的。”

朱梅春还在品味陆秋的话,慢半拍的她,倒是后知后觉地大彻大悟道:“妳说得对极了!这可就不是报应吗?”

陆秋:“……”这反应还真是够慢的。

陆秋总算是想起刘富的存在,于是问道:“对了,大伯哥是什么反应?”

“当家的说,好像是买了几壶酒,然后与三叔子一起喝个痛快。”朱梅春照实说道:“妳家的就别提了,我家的那一位,自从大伯哥气晕公爹那一回,这来往就少上很多,两边的交情其实也不咋样。”

刘富的做法,其实有一些虚伪的,毕竟分开是他主动提的,所以最属他没有资格来藉酒消愁。

至少,陆秋的想法确实如此。

陆秋也早就发现,五个兄弟,论起最孝顺的人,刘贵是能和刘华相比的,只是好像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不过,好在二伯哥不是那一种敏感心思的人,所以活得倒是特别自在。

不像她家的老二,这敏感细腻的心思,与自家男人确实是真像父子。

陆秋深知这样的孩子,其实最需要引导,不然走歪的时候,可就会像自家男人一样,几乎没有人有办法可以扭正,除非是靠他自己醒悟过来。

三个儿子中,对于二儿子,陆秋关注的心神,其实才是最多的。当然,明面上她是不偏不倚的,好在大儿子是通透的,哪怕察觉到什么,他却还是能够一笑置之。

三儿子嘛,这小吃货的三观极正,压根儿就不用担心他走歪,尤其只要做一些他喜欢吃的,估计还会认为自己是最受宠爱的么儿子。

陆秋当娘都当出了心得,不得不说,这是不错的感觉。

提到三叔刘荣,朱梅春又生出八卦心思,她偷偷地说道:“听当家的说,三房的日子也是过得吵吵闹闹,因为心里不痛快,这大伯哥一邀请,对方也就跟着喝上了一回酒。这两位醉倒后,可把五丫这侄女给弄得焦头烂额,毕竟都是半大不小的姑娘家,的确也是有许多要避讳的。所以,最后还是我当家的,过去给收拾了善后。”

陆秋:“……这么听起来,二伯哥也是挺不容易的。”她家男人恐怕不会这么好心。

“我以前也没发现,原来我家的这一位,原来也是爱管闲事的。”朱梅春深感认同,下一句倒是有一些棒槌道:“我倒希望我家的,也能够学一学妳家的那一位,只要碰到那两房的事情,就直接来一个袖手旁观,这样我还轻松一点。”

陆秋:“……”妳直接说我家男人冷血无情算了,还有妳有劳累过吗?

由于听出二嫂子是真心羡慕,加上自家男人确实是有这样的毛病,陆秋这才没有回喷她的意思。

没看到她家的老二,都已经在旁边点头附和了吗?

“不过,没想到三伯哥会和三嫂吵架,我还以为这人什么都只会退让而已。”陆秋轻咳两声,这才问道:“三房到底是为了什么吵架的,妳知道吗?”

“我当家的,没能探听出来,这可比不让我说八卦还要难受。”朱梅春一脸特别地遗憾,然而不过刹那之间,她又重振旗鼓道:“不行,老娘就不信找不到答案,这简直是毁损我的声誉!”

一个八卦而已,竟然还上升到个人声誉?

陆秋抽了抽嘴角,真是服了她!

然而,就在朱梅春的行动没有几天,三伯哥倒是主动找上了四房,确切地说是找上了待在四房的婆母本人。

刘荣的手上正抱着儿子,满脸痛苦道:“娘,妳可不可以帮我养上平安一段日子?”

第79章 放手  两夫妻的思路连不到一起。……

陆秋对药材的味道很敏感,她狐疑地看着三伯哥的方向:“奇怪,怎么有一股药味?”

一经提醒,刘三婆子也闻到飘散过来的味道,老而弥坚的身体,就是目光都依然明亮有神。

自从和四房一起住,两个老人的身子骨是愈来愈好。

不过,石大夫也说了,心情顺心的情况下,身子骨也就会愈来愈好。

两个老人都是几乎不疑有他的。

刘三婆子寻找来源。

一双炯亮的目光,最后是发现闭着眼睛的孙子,让人感到特别古怪。

顾不得三儿子的情绪,刘三婆子立刻冲上前去,扒开儿子抱着孙子的双手,把人给抢在怀里。

老太太的力气依旧是丽嘉宝刀未老。

但被陡然换入另一人的怀抱,小平安显然是不太舒服。好在出于用药的关系,小孩只有皱了一下脸,但并未清醒过来。

“是谁下的手?”刘三婆子拉下了脸色,一层阴霾宛若罩在面上,老太太乌沉沉的语气,听出不小的愠色:“我以前教你们几个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打成这样不是吗?平安这孩子都还不到四岁,这年纪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要教也不该在这时候教……所以,你们不是在教孩子,分明只是拿孩子来出气!”

陆秋澄净的眸子,亦是多了不敢苟同之色。

轻掀的衣服上头,有着无数被竹条抽打的淤青。

村里再讲求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家,也多是到了懂人事的时候。而且,这样的打法,已经不像是在教孩子,明明是生生地拿孩子来出气!

村里多数还是疼孩子的人家,所以小山亲生父母那一头的名声,会这么的声名狼藉,还在于大伙觉得他们缺少了人性。

畜牲都懂得不能伤害自己的孩子,这一些不拿亲生孩子当人的父母,也就是比畜牲都还不如!

好家伙,前大儿媳妇敢情还不是最心狠的!刘三婆子瞪着瞎眼的三儿子,刚才他痛苦的神色,老母亲是看了心里一酸。

然而,小孙孙的模样,老太太气得急骤收回心酸,还想拿起藤条,打算学这一对夫妻,恶狠狠地抽人一回,尽是一些混帐玩意儿!

反正,藤条细枝,成年人再打都打不坏的。

“别和我扯一些有的没的,这是你媳妇做的吧?”刘三婆子气不顺地问道:“她这是又想闹出什么么蛾子,还是嫌好日子过得太舒服?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生生地把孩子打成这副模样!”

上次老宅的时候,刘三婆子看出了老三还是有几分的孝心,母子情份也就没有完全断绝,正因为还在乎这个儿子,老太太也就更是恨铁不成钢。

刘荣躲闪的德性,刘三婆子都不晓得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软弱的儿子!

刘三婆子窝火地下了最后通牒:“你若不是说清楚的话,就别当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这话说得极重,老娘有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刘荣不敢再有所隐瞒。令人意外的,这位三伯哥,他在支支吾吾前,忽然用抱歉目光瞥向了四弟妹。

陆秋莫名其妙,刘三婆子又气到青筋直冒:“你四弟一家子安安份份的,再说这人都出门了,你可别和我闲扯,是他们招惹你家的那一位?你真想要扯谎的话,最好也给我扯出象样的,不然别怪我揍人。”

刘荣吓到语无伦次:“不、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只是觉得抱歉而已。”

最后,刘荣还是抱头痛苦地陈述。

原来,是上次他独自一人,参加了庆贺侄子考中的席宴。

那时候,刘荣其实也有邀请妻子,何锦娘不只是没有参加的意思,她反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