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川本来对白血病并不了解,但自从沈慈患病以后,他也有事没事就上一下论坛什么的,看看这方面的相关知识,所以也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闻言,他赶紧劝沈父,“亲属配型呢,同胞兄弟姐妹配型成功的几率更大,而且……超过四十五岁的长辈亲属,一般医生都不建议……”

“我刚刚才过五十岁!按周岁来算,我今年其实才四十九岁!”沈父打断了周皓川的话,“而且我健康得很!这半个月以来啊,我每天都长跑;每餐都吃肉,鸡蛋和青菜……我跟你说啊小周,别看你个头比我大,就是你现在跟我对打,你也不一定能打过我的……”

沈志的头脑比较简单,闻言就顺着父亲话里的字面意思,说道,“就是!就是!我爸是伐木工人!以前他年轻的时候,腰那么粗的大树,他一个人拖着能走十几里路!对了我爸年轻的时候还在山里遇过黑瞎子……最后虽然没打赢,但是他逃回来了,还捡了好多好多松子儿……”

沈母狠狠地剜了沈志一眼。

沈志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但母亲的眼神……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确实说错话了。

于是沈志讪讪地住了嘴。

沈慈也劝道,“……不用,真不用,爸!医生都说了,如果通过化疗可以控制住我的病情,那就不需要做骨髓移植的。叫沈志过来配型就是以防万一……但那个万一的几率是很小的。”

沈父却一意孤行,“不要紧!反正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看到坐在一边发呆的老妻,又说道,“你妈呆会也去验一个!”

见沈父十分坚持,沈慈和周皓川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了。

于是周皓川就让沈父沈志穿好大衣,准备带他们去找陈梓康开单抽血。

沈志在穿大衣的时候,突然摸到了自己外衣口袋里的那扎钱,连忙掏了出来递给沈慈,“姐,这些钱给你,你快收着!”

沈慈愣了一下。

那是一抽被卷起来的百元大钞,看起来怕是有四五千块钱的样子。

沈母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慈很了解沈志。

她这个弟弟,手里就是不能有钱;一旦有了钱就必须要花光,花不光他就心痒手痒的,最后还会搞一堆事情出来……

于是,沈慈疑惑地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沈志说道,“……这不是到月底了?我跟老板提前支了这个月的工资,又借了下个月的工资,这里凑了一共有五千块钱,全部都给你,你拿去买好吃的,买好喝的……”

沈志读书少,对白血病也完全不了解,想了半天又说道,“……你得了这个血,是不是要常常输血啊?这些钱你拿去输血去!”

这个懵懵懂懂的弟弟啊!

沈慈笑了起来。

“我不要你的钱,你的钱你自己存起来,以后好好孝敬爸妈。”她轻轻地说道。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全部都沉默了。

沈志顿时发起了脾气,把那扎钱“啪”的一声就扔在沈慈的床上,“我爱给谁就给谁!你要是不想收就扔到垃圾桶里去!”

说着,他一摔门就出去了。

沈父又抹了一把眼泪,穿上了大衣;在即将出门的时候见老妻呆坐在一边,就吼她道,“你还傻坐着干什么?快穿衣服走啊,去验血!”

沈母的眼睛就离不开沈志留下的那扎钱,魂不守舍地说道,“你们要验你们验去,我可不去,我晕血……”

这时沈志在病房外头催个不停,沈父只得弃了沈母,跟在周皓川身后一起出去了。

病房里就剩下了沈慈和沈母两人。

沈母讪讪地问道,“……你小时候不是爱吃盐水土豆?我给你煮了几个,你现在吃不吃?”

沈慈摇了摇头。

沈母就开始唠叨地起来,什么这年头连土豆也贵起来了啊……这季节,他们镇上的菜市场还没土豆卖,为了买这几个土豆,自己又舍不得钱坐车,硬是来回走了两个多小时,去了隔壁镇上才买到土豆的……

沈母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觉得有些口渴,喝完周皓川泡的茶以后,又自个儿去倒了杯开水续杯。

她又接着说了起来。

……什么现在呢不比住在山里;住在山里好歹家里还可以吃井水,自家菜园里也种了些菜……现在他们住在镇上的商品房里,什么都要用到钱。不要说柴米油盐这些啦,就是不吃不喝地呆在家里不动,那小区也要收物业管理费呀;更别提沈志每天上下班坐车也要用到钱,沈父每天早上吃个包子也要用到钱……

沈慈一直没说话。

但她很清楚母亲的意图——不就是为了沈志扔过来的这五千块钱嘛!

“我不要沈志的钱,你拿去,”她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毕竟你以后是要靠儿子的……这些钱,你拿去帮沈志存起来,将来他娶媳妇的时候用。”

沈母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格虽然温和,但眼光却很准。

自己心里的那些小算盘,恐怕她看得清清楚楚……

但沈母还是敌不过那扎钞票的诱惑,一边飞快地抓起了那扎钞票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一边讪讪地说道,“那这些钱我替你收着,你想吃什么你打电话给我,我给你买。”

沈慈抿了抿嘴角。

沈母将手伸进衣兜里,一直紧紧地抓着那扎钞票,心里觉得踏实多了,也兴奋了起来。

“阿慈啊,你再听我一句劝,还不如搬回家里去,让我和你爸爸来照顾你!”沈母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个男的……他怎么照顾得好你呢?这洗澡擦身的多不方便啊!再说了,医院又开不了伙,你身体不好还天天吃大锅饭,哪里受得了!”

沈慈笑了笑,“谢谢妈的关心。”

……之后不管沈母说什么,都被沈慈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久而久之的,沈母自己也觉得好没意思。

母女俩冷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