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剿灭关外跳梁之后,威胁我大明延续之几大不稳定因素已基本得以清除,大明国祚已是暂时无忧矣,再保留数量过多之军伍已无必要!

有鉴于此,朕意修改军制,欲以精兵制替代旧有军制,兵贵精而不贵多,减员强兵已是势在必行之举!此举在减少粮饷开支的同时,亦能保留数支强兵以应对境内外可能之威胁,护佑皇明子民与安定之境下进行生产生活。

但是,在此之前,辽西边军之去向便成了重中之重!

众所周知,自天启年间朝廷开征辽饷后,此项巨额支出便成了将大明拖向无底深渊之无形恶手!

现下辽地已靖,所留驻军已是远远少于此前辽西边军员数,所需所耗与辽饷不可同日而语,以现今朝廷之岁收,支应其开销亦毫无吃力之感,故此,裁撤辽西旧军已是必然。

辽西边军多年来虽说并无多少战果,但其毕竟守御大明东北大门已有年月,功劳还是不能完全否定,故此番裁撤须考虑周全,勿使众多忠心于朝廷之将官士卒寒心。

此事事关重大,定策不可轻忽,诸卿但有良策尽可道来,待策略方向定好之后,再由有司细化之后予以实施!”

在得知关宁骑兵受损过巨、尤其是祖宽这样的猛将阵亡后,朱由检既感惋惜又觉轻松不少。

关宁军实力大减,让接下来的边军裁撤改制减少了极大的阻碍,辽西将门讨价还价的本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对于祖大寿等人的安置也会更加简单,甚至可以说生杀予夺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启奏圣上,臣赞同裁撤辽西边军之策,臣以为当务之急便是趁现下辽西军精锐齐出之时,由兵部即刻遣员出关远赴松锦,将沿线所有驻军员数予以核查明晰,此后再计算出战边军数额,便可知其详情,而后再据此数字做出应对。”

朱由检将初步设想表达出来之后,殿内诸人先是感觉有些意外,随后便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举。

文臣和武将的天然敌对属性,让他们不愿看到这场灭国之战后武将乘势而起,现在听到皇帝似有打压武将的意图后,众人还是发自内心表示赞同的,尤其是裁撤为祸多年的辽西边军,更是引得殿内诸臣的一致赞成。

在思忖片刻后,杨嗣昌当仁不让的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的策略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的确是裁撤必行之策,既然皇帝定了调子,那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可以任意施为。

压得大明喘不过气来的辽饷,其根本原因之一就在于朝廷对辽西边军员数及所耗一无所知,只能是按照他们上报的数字来拨付钱粮。

据祖大寿上报兵部的数据看,辽西边军为十三万六千人,其中骑兵四万人,战马五万两千匹,其余为各兵种的步卒。

外行人乍一看,不到十四万的军队,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钱粮,可内行人知道,步卒倒是无所谓,可这四万骑兵就要了命了。

后世有人计算过,依据当时的情况,一名骑兵每年至少要花费七十六两银子,仅此一项,这四万骑兵就需近三百万两银子,若是再算上近十万步卒所需的钱粮,若按每人每月平均八钱饷银计算,这又是近百万两的支出。

而且,这还没把士卒日常消耗的粮食、油盐酱醋、兵刃损耗,伤亡抚恤医疗等乱七八糟的消耗算进去,若是把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全部计算在内,那算起来至少要两百万两。

也就是说,辽西边军这十三万人,每年仅是正常开支就要六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城墙修缮、出战赏功等等其他名目的消耗,整个辽西边镇每年消耗的银钱数目大的吓人。

多年来,天启和崇祯不是没有考虑过减少辽饷,并且数次派遣兵部职官出关核查辽西兵额,可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每次得知朝廷要派员核查,辽西将门便会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加以阻止,使得兵部官差们还未出关便打了退堂鼓。

辽西将门的借口找的很充分,最常用的就是说建奴精锐哨骑经常越过松锦深入宁远一带,除了查探明军军情外还四处烧杀掳掠,并报说某某日有多少外出耕作之军民被建奴杀害,官军怕此乃诱敌之计,故而只能坚守城池不出等等,以此来恐吓朝廷这些文官。

这种简单粗暴的恐吓方式很有成效。

对于大明的官员来说,万一为了朝廷公事而送上自家性命,那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的蠢人行为。自己饱读诗书,深信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圣贤之言,若是知道有性命之忧还去处置公事,岂不是与村头愚夫一样?

既然有了这种思维,就算皇帝下旨、堂官呵斥,这些被派遣的职官们也是想出各种办法来对付上司,比如,出了山海关之后,顶多走到宁远便死活不在往前,只是遣了几名书办吏目,由官军护卫着前去松锦办差。

而这些书办和护卫的官军自然也不是傻子,在辽西将门送上几两几十两的银子后,随便找几个堡寨住上几天,然后就拿着加盖锦州总兵大印的文案回到宁远交差,上面的数据自然还是原先的,而正是这一次次的不作为,才使得朝廷明知辽饷是个坑,但又不得不拿着大把的钱粮往坑里扔。

杨嗣昌接掌兵部后,前后两次派员出关核查,其中一次甚至由左侍郎王家桢亲自带队出关,想着找出辽西上下吃空饷的证据来。

但辽西将门采取了如果你要查得胜堡,我便把震虏堡、得胜堡的人马事先集结过去的方法,就算你查,也是实兵实额,让你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说辽西将门吃空饷。

要不然就会谎称前方建奴进犯,锦州已遣大军前出两百里迎敌,何时回返还不得知,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下,任你侍郎尚书也是干瞪眼。

这两次查验最终还是无果而返,这让杨嗣昌等人也是觉得脸上无光,心里对祖大寿们的愤恨之情越来越深。

但是随着流贼被迅速剿灭,数只官军的快速成长,朝廷底气越来越足之后,杨嗣昌遵照朱由检的指示,接连驳回了辽西一如往常那样狮子大开口的请饷报告,并且将拨付数额减去大半,这才稍稍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

“可,此事交由兵部从速办理。辽西边军裁撤后,锦州总兵等人如何处置安插?”

朱由检同意杨嗣昌的核查奏请后,马上抛出了第二个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