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归离

漫天飞舞的纸屑足以遮蔽人们的视野，但人们却丝毫不觉得这些上下漂浮的白色尘埃会让他们感到哪怕一丁点的不适。

如今它们消失了，人们心里却怅然若失，只道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随着台上的少年收起折扇，那面色有些惆怅的神猴也“缩”进了折扇之中。

人们皱着眉头，细细的思考着。

胡桃似乎没什么反应，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台上的凝哲，脸上的笑意一刻也没有停止。

只是，她的手中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几乎同一时间，又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书局一旁的过道上。

一个是穿着穿着儒袍的少年，另一个是长发如雪宛若谪仙的女子。

两者正是才从奥藏山赶回璃月港的宁彧和申鹤，不过此时瞧见了书局门口的人来人往，宁彧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

“今日...为何书局围满了人，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自他离开书局前往山林也有段时间了，期间发生了什么，他自是一概不知。

“依你的说法，云海书局平日里颇为冷清？”

不知想到了什么，申鹤语气莫名的开口。

“倒也不是...只不过这般人群拥挤的情况，一向只会出现在凝哲说书的时候...”

说着说着，两人再走近书局了些，宁彧才恍然摇头轻笑道：“果然，今天正是凝哲在说书。”

闻言，申鹤也看向木台上的神情肃穆的黑发少年，淡漠的眼眸中带上了一丝好奇。

嗯？

木台上的凝哲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一眼瞧过去，果然是宁彧回来了。

这家伙啊，回来的是不是太早了...

等等？！

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是谁？

凝哲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冲着宁彧二人微微点头致意，但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是申鹤？

宁彧这家伙什么认识了她，现在还把她带回了璃月港？？

一瞬间，凝哲在脑子里构思了几十上百个故事，但最后又被他自己给打散。

拜入仙人门下就能跟其他仙人的弟子有往来了？

这怎么可...好像确实说得过去啊！

凝哲小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折扇。

他看到岩王爷只是有些许紧张，只是因为他设想过钟离有可能会来到现场。

最多是胡桃的出现让他有些防不胜防。

但申鹤...

他可从来没想过申鹤会突然来到璃月港啊！

“咳！”

凝哲轻咳一声，强行把情绪压了下去。

说书还没说完呢，更别提...

瞥了一眼下方操纵着机器的伯纳德，自己这一举一动可是被录进画面里的...

“......”

反应过来后，凝哲再次挥起左手，刹那间，原本消失的纸屑再度出现。

不过这一次，如霜雪般亮洁的纸屑却变成了灰白的模样。

乍一看，像是地面上的尘土被扬了起来，肆意的撒在了天空中。

围观的人们看着天空中飘散不落的“尘土”，个个掩饰不住眼里的好奇。

与此同时，凝哲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尘土飞扬三千里，神猴归期未有期。”

折扇再次打开，扇中出现的不再是神猴，而是一位看不清样貌的温柔女子。

随着折扇的变化，天空中飞扬的“尘土”们也开始有了变幻。

它们各自链接在一起，时而上浮，时而下降，渐渐变成了一个女性的模样。

坐于一片看不见星光的地方，她遥遥看着远方，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是眼中，多了一丝遗憾。

她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从始至终。

“......”

观众们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响。

站在申鹤旁的宁彧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自幼熟读璃月古籍的他非常明白凝哲故事中的“女子”是谁，也正因如此，他的神情无比复杂。

任何了解过那一段历史的璃月人，都会为这位“女子”垂泪...

人群中，钟离神色如常，端着茶杯的手依旧稳健。

只是那手中的茶水，也泛起了点点涟漪。

归离啊...

“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

随着众人沉默，凝哲的声音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飞尘的又一次变化。

飞尘们汇聚在一起，女子的面容越发模糊，但周围的场景逐渐凝实。

那是一个长满芦苇的岸边，风里飘来琉璃百合浓浓的香。

女子伫立在江边远眺，楚天寥廓，江水滔滔流向东方。

那一片远去的孤帆，在水天交汇处泛起一点白光。

随着鸿雁北去，女子的思绪如流水潺潺，静静的流向深处。

任何人瞧见了，只道是：孤云掩，月将沉，始知相忆深。

“......”

申鹤的情绪有些复杂。

被红绳缚命的她，本该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但瞧见那伫立江边的女子时，她的心依旧是颤动了一分。

自幼从留云借风真君那儿长大，平日里除了前辈甘雨外，听的最多的就是一位早在魔神战争时期就逝去的故友。

师父说，申鹤命犯孤辰，身怀劫煞，需要有一个纯粹的人为其解开心锁。

这个人，不是宁彧，也不是凝哲。

她还没有等到他，但这个故事依然触动了她。

“...呼。”

凝哲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吹散了尘土汇聚而成的孤帆。

而后，凝哲再次挥手，尘土们又变换了模样。

几乎同一时间，凝哲再次开口：

“秋风无定落花轻，芷红青碧忆潇湘。”

一石桌，三个石座。

三杯茶酒，一个人。

瞧不见周围的场景，只余下这位女子独酌，眼神望向其中的一个石座。

神情温柔，纯净如水。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

沉默良久，钟离轻轻的将手中已经有些冷了的茶水饮尽。

【此处居留云，此处坐归终，此处借帝君】

一桌，三座，三人，饮酒品茶。

往事随风而散，但这些事情...

钟离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眉宇之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而一向沉着的钟离尚且如此，其余的听众们更是神色复杂。

卯师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惆怅。

而胡桃则是盯着台上的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那原本紧紧攥着的手，忽的放松了下来。

“古往今来，万般诸事，随风而散，随江而流。”

凝哲将折扇一收，漫天的尘土在一瞬间随之消失不见。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神猴》第二幕，于此而终。有一诗言：

“去也终须去往，往也如何往顾。”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随着“啪！”的一声，凝哲放下了折扇，带起笑容，面向群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